楔子
北魏的京都——代北平城,一場風暴正要來臨……
楔子公元四九○年,北魏文明太后崩,二十四歲的孝文帝拓跋宏在做了十九年沒有實權的皇帝後,終於雙手抓住了玉璽。
即位三天,年輕的皇帝即封年長僅一歲的皇叔拓跋扈為佐政王。
正是這一年,北魏發生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旱災,一時造成時局危機。
一年後,在佐政王拓跋扈的輔助下,魏孝文帝終於走出了危機。
四九二年,南朝富賈魯青明因不滿梁武帝統治,率以魯家為首的商號北遷投靠了魏孝文帝,一時促進了北魏經濟的飛速發展。
同年二月中旬,魏孝文帝下令在平城北區為魯家起造府邸。
五月,封魯家小姐為貞潔秀女,只等八月「文明太后」的陵墓完工,即以之為殉。這是北魏建朝以來賜予漢人的最大榮耀。
浪漫的愛情故事正是發生在這樣的一個年代。
卻說那一場情事……
第一章
五月十五,是北魏有名的點燈節,這天北魏都城的盛況幾乎可以用萬人空巷來形容。可在魯老爺看來,這卻是他有生以來最悲慘的一天,因為就在兩天前,他收到了魏孝文帝的詔書,他的一個女兒被選為貞潔秀女,成為文明太后的殉葬。
就在幾個月前他帶著魯記旗下所屬的商號秘密北投,為的是在孝文帝治下平平安安地生活,可誰知……
小女仲玉年僅十六,又何忍見她紅顏夭亡;而大女——一想到姬冰玉,魯老爺就想起姬藍臨終時的叮嚀。他寧願自己死,也不願讓冰玉去做那個見鬼的秀女!
看看桌上仍然空白的名冊,魯老爺的手抖了:什麼建朝以來對漢人最大的榮耀,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為一個死去的老女人做陪葬!要他的女兒去為太后殉葬,他做不到!「老爺……」一隻手攀住了他握筆的手。
魯老爺回頭正觸到妻子淑敏一張哀愁的臉。
「就不能再想想辦法了嗎?」看到丈夫絕望的臉,魯夫人攀住丈夫的手終於滑了下去:兩個女兒,一個是她十月懷胎的結晶,而另一個雖然不是她的親生,可十幾年的撫育情深,她也割捨不下呀!
「老爺,不要呀……」她哀哀地哭倒在丈夫懷裡。
魯老爺無可奈何地歎氣了,他也曾為這明知不可為的命運抗爭過:這兩天裡他送了無數奇珍異寶給那些北魏權貴,只求他們能在孝文帝前說句好話;也曾冒雨去佐政王府,希望那最有權威的佐政王能網開一面。可是……
眼見著最後的期限就要到了,名冊若不按時交上去,那可是滿門抄斬的罪名呀!即使他不在乎他們夫婦的性命,可藍家對他有再造之恩,而冰玉是恩師唯一的血脈呀!魯老爺推開妻子的手,用盡了全身力氣在名冊上寫下幾個顫抖的字。
這時伴隨著一聲清脆的「爹爹」,一個嬌小的身影「飛」進了書房。
「原來是仲玉呀,這麼早就回來了?點燈好看嗎?」魯老爺愛憐地問這個嬌憨的小女兒。「還說呢,人擠死了,走得我腳都酸了。」魯仲玉撲進父親懷裡撒嬌,「都是您不好,總不陪我們去!」
「玉兒……」魯夫人正要開口責備,卻忽然想到這個承歡膝下的小女兒就要永遠地離開自己了,忍不住垂下淚來。
「娘,您怎麼了?」魯仲玉急了,「是玉兒不乖惹娘生氣了嗎?」
「娘眼裡進了沙子。」魯夫人拭淚掩飾,「冰玉呢?」
「女兒給爹娘請安。」姬冰玉正好走進書房。雖然奇怪不識字的母親居然會在書房裡,但也沒有露出太大的情緒。
「累了嗎,快去歇著。」魯夫人忙著拭淚,而魯老爺則急著把仍墨跡淋漓的名冊收進書桌。「是,女兒告退。」姬冰玉收回目光,以大家閨秀該有的典雅退了出去。「非得回房嗎?」魯仲玉捨不得離開母親溫暖的懷抱。
「你這孩子……」魯老爺正想訓斥小女兒的不懂規矩,卻黯然想起了書桌裡的名冊。也罷,就趁著還能縱容再縱容一回吧!
才五月而已,小荷已顯出了它尖尖的小角,現在正有一隻淡綠的蜻蜓在上面駐足。五月的代北平城風和日麗,可魯家卻並不如外表一般平靜呀。
姬冰玉斜倚著欄杆對著那只蜻蜓出神。
難道——正如外界傳聞的,皇帝真的要她們姐妹中的一個去做老太后的殉葬品?而那份寫著「魯仲」二字的名冊是不是代表父親最後的抉擇?
雖然仲玉的娘親並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可二十年的養育之恩,她又何忍見她們骨肉分離?姬冰玉怔怔地……
這五天來,登門道賀的人接連不斷,同幾天前魯老爺求告無門四處碰壁的窘境截然不同。「殊榮」,每個來道賀的人都說這兩個字,可有誰知道他要的只是一家骨肉團聚。本以為生兩個女兒日子可以過得安穩些,至少不必擔心服兵役徭役。可誰知正應了「天妒紅顏」這句話:在南邊,是冰玉的美色讓那個權傾當朝的狂人不擇手段地想要奪取;好不容易來到了北邊,卻又……
雖然心中悲淒,可魯老爺仍強打精神去應付那些造訪的達官貴人,因為任得罪了哪個,魯家都承受不起呀!
好像挨了一輩子才挨到晌午,絡繹不絕的賓客少了。把一切交給他的弟子兼管家宮奇後,魯老爺終於能如願坐在他的太師椅上。然後他想到:一整天都沒有看見仲玉那野丫頭,連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冰玉也一大早就不見蹤影。魯老爺重重地歎了口氣,再想看見她們姐妹一起承歡膝下恐怕是不能夠了。「老爺。」
魯老爺抬頭,是宮奇。「有事你處理了就是。」他疲憊地道。
「可是——」宮奇面有難色,「是那位蕭爺……」
蕭啟遠?!
魯老爺又驚又怒,這個狂人怎可能會追到代北平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