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不吸出來,傷口會發炎的,她忽然想起了阿那柔以前說的話。
「在想什麼?」拓跋扈含笑問。
他醒著嗎?鞭打他時他一直一聲不吭,她還以為他暈過去了。姬冰玉微紅著臉,用白棉布觸了水沾去他傷口的沙土。
「告訴我!」拓跋扈發現自己無法忍受她有自己的秘密。
於是她把阿那柔的話告訴他,心裡卻在為幾處實在沾不出的沙粒發愁。
「不許你想她,她的話也不許。」拓跋扈霸道地想佔有她的思想。
好個霸道的男人!姬冰玉淡笑了,然後她想起上回阿那柔為她吸出傷口裡沙子的事。也許……
「別動!」雙手小心地按在他背上唯一沒有受傷的地方,她的嘴覆在了他的傷口上,替他吮出傷口裡的沙粒,同時被她吸出的還有他鹹澀的血液。
她別開頭,想將嘴裡的沙和血吐到一邊的水盆裡。
「不!」他的手固定住她的臉。在她還沒能真正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了,他已親吻了她,超過朋友的那種。
姬冰玉不知所措的,只知道他將她嘴裡的沙粒吸了過去,卻強迫她嚥下了他的血。他的血,感覺上和馬血不一樣呀!
她忍不住羞紅了臉。
「現在你的身體裡有我的一部分了。我是拓跋扈。」吐出嘴裡的沙,他再吻她。他的吻使她覺得彷彿一切都不存在了,她只能感覺到他的唇、他的舌、他的霸氣、他的……可她竟是連他的名字都是才剛曉得的。姬冰玉的雙唇間溜出一聲歎息:難道這麼多日子裡,他們竟熟悉得連彼此的名字都不需要知道嗎?
「主公……」這時混入慕容律營地的探子溜了進來,當他見到深吻在一起的兩個男人不由驚呆了:身為大魏第一美男子的佐政王居然會喜歡一個少年!
「什麼事?」拓跋扈認出了眼前的是白虎軍的一名百夫長。
「請恕屬下保護不力,使主公金體受傷。」百夫長叩頭請罪。
「算了,」拓跋扈擺擺手,「你們都來了嗎?」
「只有屬下領死士十人混入軍中,獨孤大人率大軍半個時辰後到。」百夫長報告,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看到王爺受刑並不敢出手搭救。
拓跋扈的嘴角泛起一抹笑:他要看見慕容律在天下無敵的白虎軍腳下顫抖!而現在他在民夫中長達兩個多月的策反終於能派上用場了。他穿上襯衫,躍下「床」來。「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出去。」臨行前他溫柔地叮嚀她,而他拋給百夫長的眼神卻充滿了警告:「在這裡守著。」
慕容律長期地控制了幾萬大軍,成為北燕慕容部中最有權勢的大將軍。他的成功秘訣只有四個字:不怕沾血。曾有一次他殺了堂叔一家五十七口,只因為涉嫌對他的背叛。在北燕,人人談慕容律而色變,不光因為他的嗜血,更因為他擁有一支北燕最強的軍隊。慕容律知道,他能平步青雲所依仗的不過是他的軍隊而已,一旦沒有軍隊,他慕容律別說沒本錢和人談條件,連性命恐怕也會保不住:因為在他往上爬的過程中,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不計其數。
所以慕容律的軍隊是糧餉最多的,他也盡可能善待他手下的將士,只是民夫不在被他慕容律善待的行列。雖然他們的名字也編在軍營的名冊中,可糧餉不到兵士的十分之一,吃住更是豬狗不如。在他的頭腦裡民夫就如腳下的泥土,何況只要打一次勝仗,還怕沒有成千上萬的民夫嗎?
所以慕容律一向竭盡所能地從民夫中搾取錢財,而民夫也習慣了逆來順受,往往累死也不敢吭一聲。可這次……
「真是造反了!」
卑賤的民夫也敢翻天!
慕容律迅速地調兵遣將,本以為這次叛亂很快能平息,他甚至想了幾個殘酷的刑罰來殺一儆百,卻誰知在半個時辰後收到了他親兵潰敗的消息。
「取我的大刀來。」慕容律披掛上陣。
有時候慕容律也是一個愛才的人,從表現來看那煽眾造反的奴隸夠格做他的千夫長,不過——他的行為已令他失去了這個機會!
慕容律殘酷地笑著,他的法則是:背叛他的人,殺無赦!
這場仗拓跋扈打得相當快意,背上姬玉替他包紮的傷口幾乎已經完全迸裂,可他不在乎!他率領那些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民夫們打敗慕容軍的第二次進攻時,獨孤蘇帶兵到了。拓跋扈穿上獨孤蘇帶來的白銀鎧甲,跨上他的黑鬃馬,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劃過塞外的黃沙: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慕容律你就等著瞧吧!
「天祐我邦,大魏昌盛!」
「天祐我王,拓跋必勝!」
白虎軍士狂囂,不多時民夫也加入了狂囂的隊列。
外面出什麼事了?為什麼忽然都是喊殺聲?
姬冰玉相當不安,卻又無法走出氈帳,因為他派了一個只會不折不扣執行他命令的人來看住她。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眼前這個外形看來相當可怕的蠻人會對他言聽計從?相處這麼久,姬冰玉第一次猜測他的身份。
「嗤——」一聲裂帛的聲音,然後看守她的那個男人忽然跌倒,一個高大的人影從氈帳的裂縫處鑽了進來。
姬冰玉才尖叫了半聲,卻發現鑽進來的是宮泰。見宮泰對著那個倒下的男人一劍砍下,忙拉住他,「別殺他,他是個好人。」
「外面在混戰,我們快先走吧。」宮泰收回了劍。
「好。」姬冰玉覺得傾斜的世界又開始回復原狀,「我們回平城嗎?」
「你要離開我?」拓跋扈正好大敗慕容律回來,卻聽見她要與這個陌生的男人離開他。該死!除他以外所有碰觸她的男人都該死!拓跋扈的臉上浮現一線殺氣。他的樣子嚇著她了!
姬冰玉倉皇地退半步,不料卻在氈毯上絆了一下差點跌倒。
「過來。」發現她的驚恐,拓跋扈的語氣變得溫柔。嚇著她可不是他的本意,她這樣的女人是天生要人呵護的。「別怕,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