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麼回事?」宇峒直衝到拓跋扈房裡,卻看見兩個太監模樣的人正大模大樣地坐在王爺的位置上喝著特製的醴酪,夏荷則在一邊愁眉苦臉地伺候著。
「快找王爺回來,」夏荷一見他就衝過來,「公主把小姐帶走了!」
「冰玉?」宇峒立即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手一揮召進了外面的親兵,「把這兩個人帶回宮去,聽皇上發落。」
她不想死!
強烈的求生欲讓姬冰玉掙脫了公主。一隻鞋不知什麼時候掉了,腳被沙礫磨出了血,而小徑中常有邊緣鋒利的羊齒植物掛破她的衣衫、劃傷她的肌膚。
血淌在她逃亡的路上。
這才有趣,她對一個只知跪地求饒的軟骨頭可不感興趣!拓跋若蘭露出了嗜血的微笑:慢慢來吧,嬌弱的江南女人!
幸好去小狼山只有一條山路,阿那柔打聽明白後打馬狂奔。
那是什麼?
阿那柔瞇起了鷹眸,勒住狂奔的駿馬,俯低身子自路邊的一株灌木上取下一片碎布。是她的嗎?為什麼沾著血?
她催馬緊走幾步,馬鞭一卷又自小徑上捲起遺落的——絲履!
這是她的絲履!
「哈!」阿那柔猛力鞭馬。
懸崖!
姬冰玉終於知道公主的用心了。
「你才想到嗎?」拓跋若蘭得意地微笑,「為什麼你不直接跳下去呢?那將會多麼省事!」「公主……」姬冰玉咬白了唇,她已無處可逃。
「既然你不肯乖乖合作,我只得親自幫你了。」拓跋若蘭手執匕首向她逼近。「可大家都知道是你……」
「你以為那些賤僕會為你辯護?」拓跋若蘭笑出了眼淚,「你太天真了。」這懸崖高得讓人心悸!而崖下亂石林立,更有一條湍急的河流流經峽谷。若是跌下去,別說性命不保,就是屍體都不一定找得到!
才只一眼,姬冰玉就開始頭暈目眩。
「你還是不願跳下去嗎?」拓跋若蘭揚起了匕首,帶起了一溜的寒光……「拓跋扈……」姬冰玉不知道為什麼在生死關頭自己會喊出他的名字。
「滾開!」宇峒一腳踢開擋路的內監。他的臉上都是汗水,不只因為一路的急奔,更因為心急。
「放肆。」拓跋扈喝止,極不滿宇峒在孝文帝面前跋扈囂張。
「請皇上恕罪。」宇峒驚覺自己已經犯駕,連忙跪下請罪。
「噢,這就是宇統領嗎?聽說你是王府第一高手,朕一早就想見識見識你的武功了。不如待會兒你就和禁軍統領比試比試。」拓跋宏和顏悅色。
「不成!」宇峒衝口而出。
「大膽!」拓跋宏的臉色還沒變,拓跋扈的臉色已經變了。
「可是小姐……」
「小姐」兩字似乎對元扈有著無窮的魔力,這個烈性的人居然能耐著性子聽他手下結結巴巴的說辭。拓跋宏越來越有趣地發現愛情在元扈身上奇妙的影響力,可聽著聽著他的臉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而拓跋扈更是蒼白著一張臉,顧不上君臣禮節,跳起來就奔了出去。
出城的路上,拓跋扈發狠地鞭策胯下的黑駿馬,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任由自己把所有的沮喪和恐懼發洩在他的愛馬身上。
姬冰玉,我不許你死!
我說過你是我的……
「不准動!否則下一箭就射穿你的喉嚨!」長箭如迅雷一般射落了拓跋若蘭手裡的匕首,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隨即響起。
「你是誰?居然敢對我無禮!」拓跋若蘭暴跳如雷。
「阿那柔。」風塵僕僕的旅行者自暗處現身。
「阿……」姬冰玉相當意外。
「柔然不是正和我大魏定和約嗎?你居然敢忤逆我?」拓跋若蘭並不特別關心國事,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元宏和元扈卻是相當關心的,所以她也注意一些朝廷的動況。「讓她慢慢走過來。」阿那柔仍然拉滿了弓。
從這個陌生人堅決的眼神裡拓跋若蘭看出他是當真的!理智告訴她最好乖乖地照做。「姬玉……」阿那柔習慣地擁住她,然後才意識到她其實是一個女子,一時表情尷尬。「原諒我,我並不是真的想欺騙你,只是……」姬冰玉吶吶的。
「沒關係。」阿那柔縱容地笑了:柔然主阿那瑰的女兒,嚴格說她還是她的妹子呢。「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是宮泰……他來到了柔然的地界。」然後她才從義父柔然主那裡知道了發生在他和一個異族女人之間的愛情,知道了他眼裡為什麼總透著哀傷。
「泰大哥……」姬冰玉若有所悟,「帶我回到你的家鄉去吧……」那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傳奇之地本是陌生的,可為什麼她一念至此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你的……」阿那柔自她眼裡看出了留戀與牽掛。
「帶我走!」在他眼裡她只是一個珍貴的玩物而已。自她無意中從奴婢們的閒話中得知他要娶公主時,她就知道自己的下場就是黯然離開,只是她從未想過這天會這麼早!「冰玉……」阿那柔不懂為什麼事隔二十年,那個叫姬藍的江南女人與柔然主的女兒會做出了與母親同樣的選擇!
「我已經盡力了……」
她無助的樣子讓阿那柔緊緊摟住她,「不要怕,我會一直保護你。」
似乎有誰對她說過這句話,可是現在……
姬冰玉不自禁轉頭望向平城。
「讓我照顧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阿那柔俯身將姬冰玉抱上戰馬,在拓跋若蘭的驚愕裡絕塵而去。
拓跋扈趕到小狼山時,只有拓跋若蘭立在懸崖上,而靠斷崖的小樹上掛著一小片布。他認得這是她衣物的碎片。
「冰玉——!」
拓跋扈仰天長嘯,忍不住熱淚盈眶:難道他這一輩子與她就這麼錯過了?「王爺!」一直緊隨他的宇峒衝上前將他拉離懸崖,「為一個女人輕生,王爺不覺懦弱嗎?」這話他是含淚說的。
「你錯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又豈會為一個女子輕生?!」只一會,拓跋扈的眼裡已不再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