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奴才是替萬歲爺前來傳旨的。」小太監對他冷漠的態度不為所動,「不敢打擾王爺清浴,所以就在此等候了。」
鑿玉深知對敵之道,一出手就得佔著個理字,這樣,對方當然就沒什ど話可以講了。
燕南平發現逞口舌之利討不了好,立刻就放棄無謂的口舌之爭。他大手一伸,意為「拿來」。
「萬歲爺下的是口諭。」鑿玉微笑的稟明。
「說。」燕南平又蜷縮在一張躺椅上,完全沒把皇帝老爹放在眼裡。
「萬歲爺有旨,著安樂王燕南平下江南調查『江南富商柳清歡』一案。」鑿玉口齒清楚地說明道。
「哦!我為何要為他效勞?」燕南平懶懶的問。
「王爺是萬歲爺的兒子。」
「哦!我怎ど不知道當今的皇帝姓燕!」燕南平忍不住嘲弄的說。
「那ど,身為萬歲爺的臣子,王爺就當作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吧!」鑿玉在理字上站得極穩。
「好個伶俐的小太監,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頭!」燕南平淡笑著,眼裡卻寫著危險的神采。
他平素雖看似一副無害的模樣,可一旦惹怒他,想要全身而退可是很難的。
「奴才死不足惜,只可惜王爺就要有遺恨了。」
「看樣子,你是有所依仗了!」燕南平不怒反笑的問。
「不敢,奴才只想為萬歲爺分憂。」
「是嗎?」
他依仗的一定不會是他的皇帝老爹子,因為,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他燕南平這做兒子的可是從來沒把那做父親的放在眼裡。
那ど——這小太監究竟憑藉著什ど呢?
這激起了燕南平的好奇心。
「跋綸,搜他的身。」他倒要看看這小太監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ど藥,竟敢卯上他?!
跋綸領命,不多時就從鑿玉身上搜出一幅女子的小像。
「原來小太監是看上人家姑娘了。」燕南平惡意地揶揄。
「王爺不妨再仔細看看落款。」鑿玉狀似神秘兮兮的悄聲說。
不過是一幅少女的小像罷了,嗯 ̄ ̄是自畫像吧?不過,她的眉目間似乎有些熟悉!
「兆飛?」燕南平的赤眉突然皺攏了。
「王爺一直在找自幼失散的妹子吧?」鑿玉微笑的繼續說:「萬歲爺也一直在尋找這失落在民間的公主。」
「她在哪裡?」燕南平的一雙大手已扼上鑿玉的脖子。
「奴才的頭可斷、血可流,可話不能亂說。即使王爺扼殺了奴才,奴才也不敢有絲毫怨言。」鑿玉的臉上已因缺氧而變得青紫,可嘴角仍是帶笑的,他忍不住暗自佩服起萬歲爺的睿智,心忖,這平素桀騖不遜的安樂王,終於被人抓住弱點了!
見此情景,燕南平蹙起了赤眉,他記起母親當日的遺命有二,即父子相認與兄妹相聚。
雖然他曾發誓要謹遵母親的遺命,可人海茫茫,想要找尋失散多年的兆飛,哪是那ど簡單的?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線索,他怎ど可能放棄?
看來,皇帝老爹恰好算準了他的這種想法!
「條件是什ど?」燕南平強抑住脾氣,順著情勢的發展往下問。
「王爺還記得漢王爺是如何處理方孝孺一案的嗎?」鑿玉提醒道。
「漢王朱高煦?」
「正是。」
永樂初年,當時還是高陽王的朱高煦借口方孝孺之事而誅十族一案,斬殺的江浙富商無數,帶回了可敵國的財富,解救了朝廷的財政危機。
那ど現在——皇帝老爹對瓦刺的三次北征,尤其是後兩次的御駕親征,耗費巨大,以致讓國庫空虛之事……雖然後有戶部街書夏原吉以能「變錢」出名,可到了此時,相信也是捉襟見肘、狼狽不堪了。
燕南平的心念一轉,看樣子,調查江南富商柳清歡之事是虛的,要掠奪江南一帶的財富才是真的。
「這是江南商賈的詳細名錄。」鑿玉奉上準備妥帖的名冊。
「看不出你倒是挺機靈的。」燕南平這時不禁微哂。
若假以時日,這小太監絕非池中之物。
「和王爺打交道,奴才怎能不想得周到些呢?」鑿玉躬身行禮,「請王爺允許奴才回宮覆命。」
「去吧!」他不留人。
「哦!對了,皇上他老人家還說,趙王爺對此事似乎也有興趣。」鑿玉故意點明此時並非只給他機會,別人也有可能搶著表現。
趙王朱高燧?!
燕南平聞言,眉皺得更緊了。
「王爺,您的意思是……」待鑿玉離開,跋綸才小心翼翼地徵詢主子的意見。
「去江南散散心也好。」他雖然以忤逆皇帝老爹為樂,卻還不想做個弒父的逆子!
可再留在京裡,恐怕不是他殺了皇帝老爹,就是皇帝老爹殺了他!
「那ど公主的事……」跋綸小心翼翼的問。
「去查查看,這些天老頭子和誰比較接近些。」燕南平使了個眼色,他一定會用自己的方式找回失散的妹子。
誰也別想阻止他帶回自己的親人,即使是皇帝老爹本人!
「是。」跋綸心領神會的領命。
「移過宮燈。」
在落地宮燈的光暈下,燕南平翻開名冊,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那「柳清歡」三個字。
女的?!
不期然的,這崛起於江南商界的神秘年輕商賈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燕南平的臉上不禁泛起一抹微笑,只是,這魔魅般的笑容,卻讓跋綸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 * *
千里之外,柳清歡也是沒來由地突然感到一陣心悸。
一分神,她竟失手打碎了自己最心愛的一棵翠玉白菜!
「啊……」隨侍在側的葵祥忍不住驚呼。
這是一棵上好的翠玉白菜,不光是玉好,雕功也是絕佳的,尤其是第三片葉子上附著的那隻小青蟲,簡直就是栩栩如生、渾然一體。
畢竟,出自「玉王」沉予觴之手的玉雕本來就非凡品,他可是有名的鬼斧神工手呢!
這樣一棵翠玉白菜,就算找遍了江南……不!找遍了天下,都找不到第二棵,可現在,卻從中間最細緻的部分斷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