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好多事要做,所以不去了。謝謝你。」
「家裡又沒什麼要你操心的事。這樣吧,我放你一天假,你今天要做什麼都隨你,但是既然有一天的假,你可以優先考慮和我們去海邊玩吧?」羅志鵬微笑著說。景光他們幾個在旁邊大聲同意。而,就在此時,杜綾的聲音切了進來:「你們在說什麼,說得那麼高興?」
夢笙驚跳了一下。她甚至沒注意到杜綾是幾時進餐廳來的。景光的聲音搶先響起:「我們正在說服夢笙和我們一道去海邊。」他的聲音裡有一絲挑釁的味道。夢笙飛快地掠了杜綾一眼,後者的眼睛微微地沉了一沉。夢笙的心也跟著沉了一沉。
「呃,不,我……既然可以放一天假,我想去看看月梅,我好久沒見到她了。」這個念頭,老實說,根本是突如其來的。但這是一個好借口。而且,她也真的好久沒看到月梅了。
羅志鵬留乎有點失望。「你不再考慮一下啊?」
「志鵬,不要這樣麼。江小姐有她自己的計劃,不要太勉強人家了。」杜續拋笑容是明亮的——太明亮了,也許。
夢望盡快地餵了小豪吃過早餐,然後告退。整個下午,她都待在月梅的公寓裡。老友見面,自然是很開心的了。她暫時忘記了工作上的隱憂,讓時間在愉悅中飛逝。等她和小豪回去的時候,都已經超過六點了。
她還來不及回房間去,就先衝進廚房裡,好喂小豪一杯牛奶。月梅最恨牛奶這個東西,她家裡是找不出這玩意兒來的。可憐小豪這時已經餓得發昏了。廚房裡鍋碗瓢盆堆得到處是,張嫂正忙得死去活來。
「今晚怎麼煮這麼多菜呀?」她好奇地問,一面打開了冰箱的門。
「有客人。」張嫂悶悶地說。
「幾個?」看這個架式,來的人至少有十個吧,她想。
「只有兩個,」張嫂笑了,「但是羅先生說,來的是很重要的客人。既然是大客戶嘛,這個晚餐可就不能煮得太小氣了。」
「晚餐什麼時候開始?」她問。
「他們七點左右到達。所以大概是七點半以後吃晚餐。」
七點半!那就是說,她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準備了。羅志鵬邀朋友或客戶回來吃晚餐,這已不是第一回了。每次碰到這種情形,他們總是穿得很正式。只剩一個多小時呢,她得喂小豪吃飯、替他洗澡,哄他上床去睡,然後還得給自已沖個澡,化點妝……她快馬加鞭地把事情一樣一樣辦完,在衣櫥裡挑了件黑色的波紋皺絲晚裝。黑色很適合她。是適合她的膚色呢,還是適合她的心境呢?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再朝鏡子裡看了自己一眼。鏡裡的人美麗而優雅。然而這樣的美麗並不能給她帶來任何的喜悅。
確定小豪睡得很沉之後,她便下樓到休息室去了。笑語聲自裡面傳了過來。她全無準備地打開了門,眼前是她絕未料到的景象——李均陽懶懶地坐在椅子裡,正和杜綾一同大笑。
她的眼睛睜大了,心臟抽緊了。這不可能是真的,她告訴自己:這是個惡夢!但,更糟的還在後頭。
羅志鵬站在吧檯前頭,正和一個高挑的女人說話。那個全世界她最恨的女人——李均陽的情婦,喬丹麗!
她很想立刻拔腿就跑。事實上她已經轉過身去了。但羅志鵬看到了她。
「夢笙!快進來!你想喝點什麼?」他笑著朝她走去。於是她知道要走已經太遲了。她被逮住了。
第五章 驚夢
她一生中再沒有經歷過這樣尷尬而可怕的時刻。所有的談話驟然中止。那死一般的寂靜易碎而可怕。血色湧上了她的臉頰。她可以感到他的眼睛正死盯著她瞧,她只有刻意低著頭,不去看他。
「我來介紹一下。」羅志鵬帶著微笑走了過來,把她的沉默當成了害羞。
「我們已經認識了。」李均陽低沉的聲音近得使她立時抬起頭來。他就站在她的身旁,不可測度的眼睛一直看進她眼眸深處。她一點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在這個地方看到她,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李先生,你好。」她勉強地說。
「真巧!」羅志鵬笑了,完全不曾注意到她的緊張。
「是很巧。」李均陽淡淡地笑了笑,眼睛可不曾離開過她。夢笙勉強自己掉開眼睛,向喬丹麗笑了一笑——雖然,她真正想做的事是拿把刀子殺過去:「喬小姐。」
「嗨。」喬丹麗冷淡地回答了她的招呼,眼底有著憤怒和驚訝。夢笙情不自禁地有些得意——原來你也並不是全然無感的,原來我的存在也會教你坐立不安。但喬丹麗為什麼會對她有這種反應呢?她一直都是佔上風的那一個,每次都將夢笙擊敗得慘不忍言。何況她依然擁有著李均陽這個最大的戰利品,又何必將我這個小土蛋放在眼裡呢?
杜綾走了過來向李均陽打招呼,盡她女主人的職責,總算引開了他的注意力。她鬆了口大氣,卻聽到羅志鵬的問題在耳邊響起:「你們認識多久了?」
「有好多年了。」她刻意的不動聲色。「你呢?」
「喔,我們是多年老友了。」他握住了她的手臂,「坐吧,開飯了。」
江夢笙設法讓自己坐在景光的旁邊,以使自己夾在他、羅志鵬和喬丹麗之間。李均陽則坐在對面,仍和杜綾說著話。他仍然有著她記憶中那輕鬆的幽默感和溫暖的笑容,陽光般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呵,那笑容……她常常在小豪臉上看到的笑容!
她低下頭去,凝視著杯中琥珀色的茶水。李均陽的兒子就睡在她樓上的房間裡,而他對此一無所知。但杜綾、羅志鵬和景光則是知道的。蒼天哪蒼天!她怎麼期望:在今晚之後,李均陽仍不知道小豪的存在?
她艱難地吞了口口水,身體因恐懼而僵硬,手指緊抓著自己的杯子。只要一個不經意吐出的字……她額上沁出了一層輕細的汗水。她好想逃。逃到再也沒有人認得她的地方去,一直躲到地老天荒。但她偏偏是無處可去的。這場晚宴正對她預示著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