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警察!車禍現場——〕
〔噢,我知道了。〕他苦笑一下:〔撞得一團糟,是不是?〕
『是啊,所以我嚇壞了嘛。〕
〔其實沒有什麼,真的。〕他安慰道,覆住了她的手:〔我捐一次血都比在這場車禍裡流的多。醫生唯一的顧忌是怕我有腦震盪。可是他們已經詳細檢查過了,說是沒有危險,隨峙可以離開。想來我的頭蓋骨一定比我想像的還要堅硬。倒是你,你沒事吧?〕
〔只要你沒事,〕她輕輕地說:在幾乎失去了他的驚嚇之後,她已不再有任何的矜持和顧忌了:〔我就不會有事。〕
伯淵覆在她手上的手緊了一緊。〔我們必須談一談。〕他說:〔但不能在這裡。我們回我那小屋去吧。〕
〔我搭來的計程車應該還在醫院外面。〕
〔好極了。〕他對她微微一笑。〔但是在回去以前,我有一句話要告訴你。雪嵐,當我看到你出現在急診室門口的時候,我這一生中,從來不曾那樣高興過。〕
紅霞溫暖地爬上了她的臉。她又驚又喜地看著他,希望他所說的話正是她所想望的意思,卻又不敢去期待。再怎麼說,他的轉變都未免來得太快了?〔噢。〕她說。乍信乍疑地回他以一笑。
他皺著眉朝她笑了一笑,卻沒再說什麼,只是拿起他那件狼狽萬狀的衣衫。看了半天,他歎了口氣把它穿上。那個表情逗得雪嵐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外頭的風雨全然沒有減小的趨勢。走出了醫院的大門以後,雪嵐如釋重魚地發現:那輛計程車仍然停在醫院附近。伯淵看了那輛計程車一眼,問:〔是不是這一輛?〕
那個金牙的司機一看到雪嵐走出醫院,早已二話不說地將車給開了過來。〔找到你要找的人了是不是?小姐?〕他笑嘻嘻地問:〔你們現在要去哪裡?〕
這位寶貝司機已經一廂情願地認定了:他漂亮的乘客正在主演某種浪漫的故事,所以一路不停地開著他們的玩笑。雪嵐羞得滿臉通紅,不知該如何應付他才好。反而是伯淵十分清松,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他的話。還好這一段路並不長,否則雪嵐真想跳車算了。
山路開起來來很是辛苦,所以當他們到了木屋的時候,伯淵給了司機好多小費。金牙司機很高興,覺得這一趟跑得很值得。
下車以後,他們兩人很快地衝進屋子裡。伯淵接過她手上的小行李箱。〔你帶了換洗的衣物吧?〕他問,看見雪嵐點了點頭,他接著說:〔那你先去洗個澡。濕成這樣會感冒的。我來弄點吃的東西。〕
她真的已經快要打噴嚏了,所以立即鑽進浴室裡。浴室乾淨而整齊,有著最現代化的設備。想來伯淵買了這房子以後,動了不少心思去改造它,使它適合他自己的需要吧?從紗窗看了出去,她可以看到屋外就是小湖。風雨之中,所有的顏色都是一片昏濛濛地,林木沙沙地響個不停。這地方是如此地遠離市囂,如此地自然天成……難怪伯淵會把它當成自己的避風港。她也會愛上這裡的,她知道。
洗完澡出來,伯淵也已經換好衣服了。他還弄了一頓簡單的午餐擺在餐廳裡,而雪嵐發現自己真的餓了。他們在沉默中吃完這一頓飯後,很有默契地把該說的話留到飯後。等到收完餐桌之後,他們轉移陣地,來到客廳。伯淵泡了一壺茶以後,小心翼翼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身上很疼是不是?〕雪嵐不忍地道。
〔呃,還好啦。骨頭沒斷已經萬幸了。〕
雪嵐點了點頭,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只好垂下眼睛去看自己的茶杯。就在這時候伯淵伸手過來,將杯子從她手上取走。
〔看著我,雪嵐。〕他溫柔地道,而她不情不願地依了他。他嘴角漾開了一個微笑。〔車禍發生時我正在往回開。我是說,我已經到了,可是——〕
〔我知道。〕她輕輕地說:〔他們告訴我了。〕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你想過了嗎?〕
她無言地搖了搖頭,而他微微笑了。〔那是因為我想到村裡來找個電話。我想和你聯絡。〕
她的眼睛驚訝地大睜,而他的微笑加深了。〔我離家愈遠,就愈覺得自己是個笨蛋,居然去相信仲傑而不相信你。你知道,〕他困惑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我在家裡沒有法子冷靜,也沒有法子思考。那屋子裡有太多不快的回憶在擾亂我,包括仲傑的敵視,還有父親對我的拒絕……〕
她再也無法保持緘默了。〔魏伯伯非常愛你的,伯淵。〕看見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她輕柔地加了一句:〔今天早上,他親口對我說的。〕
〔什麼?怎麼會呢?〕
雪嵐深深吸了口氣,開始把早上發生的事告訴他。〔……等我發現沒有人知道你的去向的時候,我……我想我是氣得失去理智了,所以我對你的父親大吼大叫,說他根本不關心你,甚至恨你!〕她咬了咬下唇。想到自己今天早上居然對魏天弘這樣無禮,她仍然忍不住要臉紅:〔可是他告訴我他其實非常在乎你,只是他已經將你排斥在他的生活之外太久了,久得不知道要如何再和你溝通,如何去表達他自己的感情。他——他怕你會笑他,會拒絕他。伯淵,他真的愛你,我看得出來的。〕
伯淵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這對我而言實在是難以相信,〕他低語:〔經過了這麼多年……但這不可能是假的,對不歲?雪嵐,因為你不會騙我。〕
〔我當然不會騙你。〕她保證地說,對著他微笑。她的眼睛因為他全然的信任而潮濕了。
他長長地吁了口氣。〔這好難,〕他說,困惑地微笑:〔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把過去的時光耛補回來,能不能把這些年來的鴻溝耛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