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問題的,伯淵。〕她向他保證。
他睜開眼來,深深地凝視著她。〔如果我們父子能得有那麼一天,雪嵐,那都是因為你的緣故。〕
她不由自主地紅了臉。〔別說傻話了,我又沒有做什麼。〕她說,因他的讚美而有些彆扭。
他愛憐地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髮。〔只怕我爸爸不會這麼想。〕他微笑道:〔告訴我,雪嵐,你為什麼要對他大發脾氣呢?〕
『因為我……〕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我那時心情好壞……〕
『因為我走掉了?』
『嗯。』
他慢慢地點了點頭。〔昨晚你告訴我說你愛我,但我那時嫉妒得發瘋了,根本沒把你的話聽進去。』他沉沉地問:〔你說的是真心話嗎?雪嵐?〕
雪嵐羞得耳根子都紅了,一對眼睛不知道要看什麼地方才好。但她已經沒有退路。現在已經不是顧及自尊的時候了。『是的。〕勇敢地說,然後想到她方才聽到的話:『你——嫉妒?』
『是的。』他簡單地說:『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希望你是我的,可是仲傑的影子無處不在。先是他說你們又訂婚了,然後是昨晚看到你們……』他深深吸了口氣:〔我那時真氣昏了。我想傷害你,如同我自己所受的傷害一樣……我那時真的很不可理喻,是不是?我真不知道要怎麼向你道歉才好。』他苦笑:『昨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願意告訴我嗎?』
她把仲傑的詭計告訴了他。想到那些醜惡的言詞,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就是這樣。他還說……如果他得不到我,你也別想得到我。』
『聽來很像我那寶貝弟弟的作風。』他嫌惡地說:『而我這個大傻瓜就一頭栽進陷阱裡了。』
『這不能怪你,』她溫柔地道:〔那場景實在太真了,不是嗎?』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眼神變得溫柔似水。〔善良的姑娘,〕他輕輕地說:〔再告訴我一遍說你愛我。〕
雪嵐遲疑了。她已經和他說了兩次,但他的反應仍然有所保留……至少至少,他還沒聽到她想聽的話。『為什麼?』
〔因為我每多聽一次,我就多相信一點。』
〔有那麼難相信嗎?〕她困惑了。
一抹痛楚的神情掠過了他的臉。『對我而言,是的。』他的聲音黯啞。
雪嵐突然明白了。『因為你所愛的人都離開了你,是不是?』她憐惜地問。
他慢慢地點了點頭。『是的。』他說:〔如果你也離開了我,那我一定會受不了的。』
這句話使她驚跳。她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憐惜,還有著向他保證一切的衝動;但伯淵已經自顧自地接了下去,而她只有生生地按捺下已到喉頭的言語。『我從來不曾戀愛過,』他緩緩地說:『也許是半生都在和自己的生涯奮鬥,也許是身在異國,遇到的人都不能貼心?總而言之,我從來不曾有過戀愛的感覺。我一直以為那種感情是小說家、詩人筆下過份誇張的想像,要不然的話,就是我自己的人格有著某方面的缺陷了。可是我遇到了你……』他深情地凝視著她,溫柔地摩挲著她纖細的手:〔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長久以來的追尋結束了;我心中的空虛在那一剎那間填滿了,我曾在詩裡讀過的感情浪潮般地衝過我全身……我那時就已知道,我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終生相守的伴侶。』
淚水湧上了雪嵐的眼睛。即使是聽到他親口承認了他的感情,她仍然覺得這一切十分不可思議。『我……我還以為你那時非常討厭我。』她無力地說。
〔差遠了。但那時並非我表白自己感情的時刻。因為我並不希望你因為無助或需要而來到我的身邊,而是出於愛與選擇。』
〔所以你把我的視力帶回來給我。』她感動地說。
〔是的,結果好像也把仲傑帶回了給你。』他悶悶地說。
雪嵐不覺笑了。他好像還有一點吃醋?『才沒有呢。』她向他保證:〔我沒法子不拿你和仲傑比較,結果他愈比愈差。〕
他握緊了她的手。〔我知道。〕他歎息著說:〔你記得我在醫院時和你說的話嗎?我說我看到你出現在急診室門口的時候,從來不曾這樣高興過?你說你愛我,並且證明得如此徹底——你在風雨中追著我跑了幾百里路,到了這個荒僻的村落裡來,只因為你想見我……〕他低下頭來,額頭靠上了她的:〔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待我?雪嵐,在我這一生中,從沒有人這般愛惜過我,看重過我……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我明白。〕她說,聲音已經哽咽:〔伯淵,我會隨你到天涯海角。〕
〔我也一樣,雪嵐,我也一樣。〕他低語:『因為我是如此的愛你,』低下頭來,他深深地吻了她。
雪嵐帶著蘿幻般的微笑迎著他,全然且歡然,再也沒有一點保留。但是伯淵突然瑟縮了一下,抬起頭來往後退開了一些。〔這些該死的傷!〕他咕嚷道:〔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居然連抱都沒法子抱你一下!〕
他的樣子好像一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雪嵐忍不住笑了,而後伯淵自己也笑了。〔好吧。〕他嘀咕道:〔反正我本來就打算等到洞房花燭夜的。你說怎麼樣,雪嵐?我的傷要不了幾天就會好的,所以我們一回台北就結婚好不好?〕
她含笑看他,眼神柔得要滴出水來。〔你說什麼時候都好,伯淵,〕她溫柔地道:〔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今生今世……〕
〔不,不是今生今世,〕他低下頭來,再一次地吻了她:〔而是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多麼美的誓言:雪嵐微笑著,再一次融化在他醉得死人的溫柔裡。外頭雨狂風急,但這小屋裡好暖……一如他深情似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