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潔,」他慢慢地說:「我知道你是個大人了,你理性又聰明,能夠清楚地分辨是非;我也知道守謙是個很迷人的男子,可是,」他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聽大哥的勸,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在感情上和他產生任何的瓜葛,千千萬萬不要愛上他!」
以潔深深地吸一口氣,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高高地提了起來,而後又撒手讓它墜下。有那麼短短的片刻之間,她曾經以為……她曾經期望……而結果,他只是在勸她不要愛上守謙!
「就這樣?」她淡淡地問,自己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在這剎那之間流乾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轉開了自己的眼眸,她會見到一抹驚惶之色掠過平浩臉上——因為她的疲憊灰心而產生的驚惶。老天哪,他驚駭地想:難道我說得太遲了些?難道她已經開始愛上守謙了?他想也不想地移身向前,一把握住了以潔的手。
「小潔,我很抱歉必須告訴你這樣的話,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抱歉!」他焦急地說:「但是我沒有法子不說,我——」
「為什麼?」
「因為——」平浩咬了咬牙:「因為守謙不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愛上他你會受傷的!」
以潔霍然間睜開眼來,直直地盯著平浩瞧了半晌。這就是你橫刀奪愛的理由麼,因為你不認為小哥可以為愛他的人帶來幸福,因為你——怕家琪受傷?
這幾句話只在她唇邊一轉,卻終是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蹣跚地站起身來,她有氣無力地丟下一句:「晚安,大哥,我回房去了。」就離開了客廳。她沒看到平浩臉上黑紗一樣籠罩下來的陰鬱,也沒看到他身側那緊緊捏起的雙拳。事實是,現在的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直到她關上了自己房門,那忍了老半天的淚水才終於滴落下來。以潔緊緊地壓著自己的口唇,在床鋪上頭縮成了一堆。她好痛呵,一種悲愴難言的疼痛。這樣的疼痛說來真是無稽,因為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大哥會和她說那一番話毫無疑問是出於關切——兄長的關切。
可是我要的不是兄長的關切啊!以潔重重地擂了一下枕頭,卻只震出了她眼眶中更多的淚水。我愛著他,愛著他,愛著他……不是以妹妹的身份愛著兄長,而是以女人的身份愛著男人,愛了許久許久了!
另一陣疼楚自她心上畫過,使得她只能無力地抓緊了被角。這樣的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者說,是什麼時候改變的?確切的時刻她無法去記憶了。真要去形容的話,或者只能像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詞吧:
「一點點一滴滴,從喜歡變成愛。」
想到這個地方,以潔無法自制地憤怒起來。呆子,白癡,笨瓜,蛋頭!他會想到我和小哥戀愛的可能,為什麼偏偏就想不到他自己呢?
傻瓜,有一個微小卻清晰的聲音在她腦子裡說:那原因還不夠明白麼?他壓根兒沒把你當作戀愛的對象來看待啊!無論你做了什麼,無論你成長了多少,在他眼裡,你總之還是他的小妹妹——那個黏人的、囉嗦的、成天只曉得跟在他後頭跑來跑去的小妹妹!
她的憤怒消失了,重新浮上心頭的,是無以名狀的悲傷。整個晚上,以潔在這紛擾不已的情緒中掙扎不已,哭腫了眼睛也捶爛了枕頭,真正入睡的時間根本沒有多少,醒來時精神兀自萎靡。偏偏好死不死,那邱自濤在辦公時間內打了兩通電話給她,要想約她出去。以潔那裡耐煩理他,第一通電話還和他虛與委蛇,接到第二通時就回絕得老實不客氣了。
「你的追求者啊?」平浩問得彷彿漫不經心。
「什麼追求者?豬八戒!都是小哥啦,」以潔一句話衝口而出,說出口了才開始後悔:不該把小哥扯進來的。她兩個哥哥之間的問題可是已經夠多了!
「小心一點,小潔,」一抹烏雲籠上了平浩的眼:「雜七雜八的場合少去為是。」
「我知道,大哥,」以潔淡淡地笑著打斷了他:「你也知道的嘛,商場酬酢,什麼樣的人碰不到?」
平浩沉沉地皺著雙眉,沒再說話。以潔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得更低落了,一直到晚餐時還是如此。而,彷彿是大家有志一同似的,玉翡和她一樣沉默。何媽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忍不住地問:
「怎麼搞的大家都這樣安靜?菜不好吃嗎?」
「何媽做的菜怎麼會不好吃呢?」玉翡露出了一點微笑,但那笑容很快便消失了。
「事實是……我在擔心陸先生。」她輕輕地說,抬起頭來瞧了樓上一眼:「他這幾天情況很不穩定,我覺得……」
客廳門砰然一聲大響,守謙像旋風一樣地捲了進來,還在門口就大聲嚷嚷:「小潔,唱KTV去,要不要?要就快去準備,跟人家約好了七點半的!」
沒等以潔回答,平浩已經神色陰暗地開了口。
「跟什麼人約的?」
「橫豎你又不認得,問來幹嘛?我邀的是小潔,又不是你!」
「只要是和小潔有關的事,我就不能不管!」平浩眼睛裡隱隱地閃著一簇火焰:「成天拖著小潔上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去,你想都沒想過會給她惹來什麼樣的麻煩?一群牛鬼蛇——」
「喲,喲,喲!」守謙往外噴了一口煙:「又來扮演大哥了?小潔已經不是三歲娃娃啦,還要你來這樣管東管西呀?當心適得其反哪,大哥,你扮演救世主還沒扮過癮呀?」
平浩眼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我只做我認為自己應該要做的事!」他咬著牙說:「守謙,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做事情有點打算成不成?」
「喝,還打算呢!」守謙發出一聲沒有笑意的大笑:「我一直是很有打算的!如果不是大哥你打亂了我所有的打算的話!」他的聲音越提越高:「你要把我的人生擾亂到什麼程度才肯干休?現在連我帶小潔去唱個歌你也要管了?沒關係,你現在儘管張牙舞爪好啦,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