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他一下,對他的說話嗤之以鼻。「典型的單身漢!」她說:「吹牛也該打點草稿嘛,小哥,我才不相信你真會在桌上擺著我的相片!」
「天地良心,你要不要進來檢查?」守謙叫屈道:「我每次碰到那種像八爪魚一樣黏人的女生,就把你的相片給她們看,說你是我的女朋友!」
「原來妹子的作用在這裡了!」以潔翻了翻眼睛:「避邪用的,呃?你為什麼不拿嫂子的相片去唬她們呢?嫂子生得那麼美,說服力一定比我強!」
「誰說的?你們兩個各有各的味道啊。」守謙神秘兮兮地說:「而且,告訴你實話罷:我以前都是用她的相片來唬人的。可是同一個把戲不能玩太多回嘛,對不對?你下回替我弄張喬小姐的相片來,我就放你自由了!」
「我還弄張何媽的相片給你呢!」以潔沒好氣地說。她和家琪「各有各的味道」?真服了這個甜言蜜語的傢伙!「告訴那些女人說,何媽是你的結髮元配,你是因為拉了很多次皮才能維持得如此年輕英俊的。」
「不成啦,這樣太敗壞我的形象了!」守謙慘叫,而後想起了什麼似的盯著以潔瞧。
「你知道嗎,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斧底抽薪。找個好女孩子結了婚,丟掉這個」黃金單身漢「的名銜,這些煩惱自然就通通沒有了!怎麼樣,」他半真半假地說:「小潔,為了佔全台灣人口一半的女性著想,嫁給小哥吧?」
以潔給了他一個從來沒有過的大白眼。
「幫幫忙,你小哥是真心誠意的地!」守謙悲慘地道:「你甚至不能假裝答應一下好讓我高興嗎?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向人求婚呢,你居然這樣對待我!唉,從今以後,你小哥是半點價碼也沒有了!」
「你是不是要我拿蛋砸你?」
守謙笑著舉起雙手來作投降狀。
「我以為她是個又賢淑、又能幹的好女孩,這才向她求婚的。」他假裝自言自語,其實嗓門放得好大:「想不到是這樣的一個潑辣貨,那還是不要娶她好了。好險,好險!她剛剛要是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往後的日子可就難過囉!」
「小——哥!」以潔又好氣、又好笑:「你有完沒完?你什麼時候才能正經一點兒?」
「你要肯嫁給我,我就正經了。」
「你要是老擺這個猴兒樣子,娶得到老婆才奇怪哩!」她好笑地說,想著便偏過頭來看他。「小哥,你真的都沒有成家的打算啊?」
「誰說的?」他嘻皮笑臉:「我剛剛不是在跟你求婚嗎?」
再這樣夾纏下去,纏到明年也不會有結論的!和小哥在一起生活了這麼許多年,她突然發現:自己對於小哥的許多想法其實一無所知。因為他說話的方式太似真似假了。當她發現那張相片的時候,兩個人都用輕描淡寫的方式將它給揭了過去,但是……她早已經不是十來歲的小姑娘了,不可能不對它產生任何疑問的。而她相信小哥必然也十分明白這一點。這念頭電光石火般在她腦中一掠而過,她決定行險一試了。
「小哥,」她慢慢地說:「你是真的喜歡大嫂,是不是?」
守謙的身子劇烈地震動了一下,仰起頭來大笑了兩聲。「小潔,你在幹嘛?給連續劇編劇本啊?」他笑得幾幾乎出不來氣:「哇賽,我還以為只有文學院的女生才會滿腦子稀奇古怪的念頭,怎麼你也給傳染上了?」
那種過度誇張的笑法給了以潔所需要的答案,她對著自己點了點頭。
「不是就不是,笑那麼大聲作什麼?」她淡淡地說:「喂,我們到底還看不看音響啊?」
在談論音響的時候,她可以察覺到守謙常常以若有所思的眼光在觀察著她。一直到他送她回家的時候仍然如此。然而她所有的收穫也不過就是:確知了一個她已經知道的三角關係。然後呢?然後該怎麼辦?兩個當事人守口如瓶,另一個已不可能再開口……眼前事明明白白,只是一條死巷子!
她陰鬱地推開了客廳的門。
「聽何媽說,你到守謙那兒去了?」
平浩的聲音從客廳中央傳來,使她有些意外地揚起了眉稍。都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他不是應該在房裡看那些企畫案和卷宗的麼?
「是啊。」她簡單地答:「想買個音響,上小哥那兒去見識見識。」
「談個音響談了那麼久?」
「三個鏡頭那能算久?」以潔說,逕自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要跟小哥談過音響你就會知道,那些東西他可以談上三天三夜!」
「我還以為他迷那些東西是高中時的事哩。」平浩幹幹地說,以潔很快地瞥了他一眼。
「他現在是沒有那麼迷了啦,但是積習難改嘛。」她的聲音輕快了起來,察覺到一股子奇特的歡喜在她心底開始波動,趕忙將它給壓了下去。平浩對她的回答沒作任何評語,只是雙眼沉沉地看著地面,嘴角刻著深刻的線條。就在以潔覺得彼此之間的沉默已到了令人尷尬的地步時,他慢慢地開了口:
「你最近——常常和守謙在一起?」
以潔心中一緊,血流的速度突然間全都亂了。這一個多月以來,大哥首次和她談及公事之外的話題,這表示著什麼呢?她悄悄地握緊了拳頭。
「是啊。」她說,傾聽著血液撞擊著耳鼓的聲響。彷彿隔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才聽得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抬起眼來瞧著她。他的面孔異常嚴肅,眼底的神情則深奧難解。
「你……該不是在跟他戀愛吧?」他極慢極慢地說:「小潔,這個問題很重要,請你千萬不要瞞我!」
「我怎麼會跟他戀愛呢?小哥就是小哥啊。」以潔輕描淡寫地說,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因為這個問題而足足增加了兩倍。
平浩定定地瞧了她半晌,而後慢慢地閉了一下眼睛。「那就好。」他說,身子朝前移動了一些,嘴唇抿了一次又一次,顯然正在考慮他的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