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潔!」他試著說話,但她理都不理他。
「就算家琪真的是自殺的又怎麼樣?你應該比誰都更清楚,這人間世上有許多事,並不是」存心「或」故意「所產生的,而是命運的糾纏牽扯所引發的。這中間沒有所謂的是非對錯,因為我們沒有誰能夠預料到事情的結局,它只是——應該這樣發生,所以就發生了!你因為這種事而責怪自己嗎?你不覺得你太自我膨脹了嗎?你是人,不是神哪!」
「小潔,事情不是——」
「不是怎樣?」她憤怒地瞪著他,知覺到激動的淚水已然衝入了她的眼眶:「老實說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你絕不會存心傷人或害人,這就夠了!對你而言也應該夠了!不管怎麼說,死的人屍骨已寒,活的人總得要繼續活下去。與其將自己拿去殉葬,為什麼不多為你身邊活著的人著想呢?伯伯一直到去世的時候都還在擔心你,還有何媽,」她激動得聲音哽塞:「如果你在自己沒有知覺的情況下辜負了活著的人,又該怎麼辦呢?如果我說我愛上了你,你打算怎麼辦?如果我說你不愛我的話我就要去自殺,你又要怎麼辦?你清醒一點吧,大哥——」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掩著自己的嘴回過身子就衝回自己房裡,撲倒在床上大哭起來。
她哭了個天昏地黑,哭了個肝腸寸斷,彷彿要把這些時日以來的傷心事一口氣哭完似的。最後她終於哭到筋疲力竭,哭得頭痛欲裂,就這樣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第六感使她醒過來的,或者是房門打開時輕微的一響罷。以潔本能地抬起了上半身,瞇著眼睛朝房門口瞧去。她的雙睛仍然因了那一陣大哭而浮腫酸澀,心臟卻在看到那條修長的人影時激跳不已。大哥,她差一點就叫了出來,卻在那聲音到達喉嚨的時候將它吞了回去。走廊上的燈光使得那人的身形不可能被錯認,而強烈的失望使她幾乎倒回床上去。但相反地她卻坐得更直了,一伸手扭亮了床邊的小燈。
「有事嗎,小哥?」
「咦,來看看我美麗的乾妹妹,需要什麼理由?」守謙含混地說,一面往床邊移來。以潔立時嗅到一陣撲鼻的酒氣。
他說話的語氣使得以潔腦子裡頭警鈴大響,使她立時跳下床來。「小哥,你喝醉了。」她堅定地說,一面摸著開關點亮了大燈:「回房休息去,有話明天再談?」
「我沒——醉。」守謙笑嘻嘻地說,冷不防拉住了以潔的手:「如果想看看你就叫做醉,那麼我醉酒的次數一定可以上金氏記錄了。過來讓我看看你,病好一點了沒有?」
以潔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不確定他究竟是不是清醒著的。守謙的眸光暗了下來。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他哀傷地問:「我知道,小潔,你看不起小哥了,是不是?」
「我……」
「你當然會看不起我!連我都看不起我自己!」守謙的表情變得很痛苦:「可是我不是故意要讓事情變成這樣的,我發誓!我愛她,我真的愛她!你要相信我,小潔,我換過好幾十個女朋友,可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她是——她是……」他漂亮的眼睛裡漾出了一片淚光,以潔趕緊安慰地握緊了他的手。
「不要緊的,小哥,事情都過去了。」她柔聲哄他:「回去休息吧,你累了。」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會作惡夢!」守謙一把將她攬入了懷中:「小潔,你跟我在一起好嗎?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心裡就安靜了。其他那些女孩子我通通都不要,」
「小哥?」以潔吃驚得下巴差點就掉了下來。守謙這算什麼?求婚吶?他剛剛不是還在說家琪是他的唯一所愛嗎?「你真醉了!醉得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知道了!快回房休息去吧,」她用力地推他,但守謙根本紋風不動。
「你以為我在說醉話?」他的眼神很悲傷:「我每一個字都是當真的。小潔,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向你求婚了。」
以潔的心臟開始狂跳起來,天地彷彿突然間整個兒變了顏色。小哥跟她求婚?這世界是怎麼一回事呀?她是不是還在作夢?她咬了咬牙,決心將這整椿事情當成一個笑話看。
「別做出你醒來以後會把它當成惡夢來看待的事。」
她從他的懷抱之中脫逃出來:「趕快祈禱你明天早上就把這碼子事全忘光。回去睡覺了,小哥。」
守謙只是悲傷地看著她,而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連假裝一下都不願意啊?」
以潔窒了一窒,還沒想出一個適切的回答,守謙雙肩聳動,已經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太可笑了!」他的笑聲自喉嚨深處發出,聽來像遠方的悶雷:「以前家琪求我和她結婚的時候我沒答應,現在我向別人求婚別人也不理我,這一定就是所謂的現世報了!可是你為什麼不答應?為什麼不答應?我一直以為你很喜歡我的,」
「小哥,」
他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我知道,我知道,陸平浩在你心裡的份量更重一些,是不是?」他突然間咬緊了牙關,臉上的表情使得以潔情不自禁地退後了一步,但他緊跟著逼進了一步,雙手就像是鐵箍一樣地扣緊了她的雙腕,以潔又驚又痛地叫了出來:
「小哥,你瘋了!」
「你敢說我瘋了?你自己才瘋了!」他喊,臉上的表情因痛苦而顯得猙獰:「為什麼?你不是說你愛我的嗎?不是說你一生一世只愛我一個的嗎?為什麼還要護著他,為什麼不肯離開他?你騙我,騙我,騙我!」
「守謙!」一聲暴喝從門邊傳來,平浩人隨聲至,一個箭步衝過來就將他推開:「你在做什麼?醉暈了不回房裡去躺著,跑到這個地方來發什麼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