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威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那麼你也就該知道,那天我說的是氣話呀。」他指責:「可是你就當真了!你一直不肯接我電話!」
「我現在不是接了麼?算扯平了,好不好?」
喬威好像想說些什麼,遲疑了片刻,出來的話卻只是一句:「你今天心情還好嗎?」
聽到你的聲音便夠好了,她對自己說。但這話還不便說給喬威聽,所以她只簡單地道:「差不多啦。」
「真的?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發生什麼——」曉藍呆了一呆:「你怎麼會想到要問這種問題的?」
「因為劉文賢今天打了通電話給我。」喬威慢條斯理地道:「他說他看見你和杜可妮在餐廳裡說話。」
曉藍瞪大了眼睛。「他也在餐廳裡?我怎麼一點也沒注意到?」
「大敵當前,你怎麼會有精神去注意其他的東西?」喬威的聲音裡帶笑:「杜可妮這次敗得很慘,嗯?」
「你怎麼知道的?」曉藍的好奇心整個被勾出來了:「劉文賢都和你說了些什麼?我們說話的聲音又不大,他怎麼那麼厲害都聽見了?」
「他沒聽見什麼。他只看見杜可妮和你說話時的表情,以及你昂著頭走出餐廳的樣子。對他來說這就夠了。」他深思地加上一句:「對我來說這也就夠了。我太瞭解杜可妮了,一聽就知道她在搞什麼把戲。只不過我還低估了你。賀曉藍。」他好笑地說:「她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你又是怎麼跟她說的?」
「喂,喬先生,你現在打的是越洋電話咄!」曉藍沒來由地覺得受傷了。他說得那麼高興,好像在看什麼精采好戲似的,但是對她面言,這整個經過可並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你打這通電話就是為了要知道我是怎麼和杜可妮吵架的嗎?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玩!」
「曉藍。」他打斷了她。本來帶笑的聲音變得嚴肅了:「別亂下結論,好不好?我打這通電話是因為我關心你。劉兄說你的氣色很不好,人也瘦了。」
曉藍突然間一陣心酸,一陣委曲,淚水差點就滾了下來。「呵,是呀,你關心我極了,所以才整整三天沒給我半個電話!」她咕噥道,一半是負氣,一半是撒嬌。
「曉藍,公平點!」喬威像是急了:「我前前後後給你打了多少通電話你知道嗎?可是你一直不接,不是嗎?我是想給你一點時間,等你氣消了再說。何況我這幾天也實在忙壞了!我把七天的行程全擠到兩三天裡頭,拚命想早點把事情辦完了好趕回台灣去,好幾頓飯根本都是在車子裡啃個三明治就算了!這樣你還好意思怪我?」
「你是說——你是說——」曉藍的心跳加快了:「你要回來了嗎?」
「明天晚上七點四十分到桃園國際機場,新加坡航空公司。」
「那麼我明天去接你!」她喊,「喬威,你沒有騙我呵?真的明天回來呵?」
「我還恨不得今天就能回去呢。」喬威保證道:「那麼明天見了,曉藍?」
明天?明天好像還要等上一個世紀!「明天見。」她輕輕地說,不捨地掛了電話。
第二天下午,曉藍提早一個小時離開了辦公室,趕回家去作準備。她不能穿得太正式,因為機場不是夜總會;也不能穿得太隨便,因為她不希望喬威看到一個邋裡邋遢的自己。她在穿衣鏡前試了又試,試了又試,衣櫃裡的衣服全給她拉出來堆到床上了,還是沒有一件教她自己看得中意。但是——但是時間已經不多了!沒奈何,她還是挑了她第一次試穿時上身的那件米色無領的飾花上衣,配上同色寬幅打折的長裙,腰間繫上一條顏色稍稍深上一些的寬腰皮帶,再往手上套了個鏤花中空的皮質手鐲。拎起皮包,她急急地跑出了自己房間。
今天中午,她午餐是和父親一起吃的。賀明倫聽說了喬威要回來的消息,再看看女兒一臉飛揚的神彩,只是笑著點了點頭。自從曉藍和喬威在電話吵了那麼一架,喬威鍥而不捨地猛打了幾天電話以後,這老先生對於他們兩人的交往,似乎比以前樂觀多了。這使得曉藍放了許多許多的心。事到如今,她知道,無論結果如何,她當初到底為了什麼會和喬威交往,勢將永遠成為她和喬威之間的秘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透露給父親知道了。而且,那原因也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愛上了他。愛得一塌糊塗,愛得無可救藥。
就會現在,當她跳上了中興號往桃園而去的時候,曉藍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臟擂鼓般的疾響。每一分鐘都長得彷彿沒有盡頭,每一公里都消逝得像烏龜在爬。曉藍每隔三十秒就從皮包裡掏出手錶來看。唉唉,現在才六點半而已!
她在晚上七點到了機場,暗自祈禱飛機居然早到了。但是很不幸,這個世界並不因為她的戀愛而改變,那該死的飛機硬是等到七點四十五分才抵達。曉藍已經覺得自己的脖子伸得快要變成長頸鹿了,而後面還有著漫長的出關手續呢。可是,可是喬威任何時候都可能出現了,不是嗎?她絞緊了雙手,只覺得心臟已經快要跳出了胸腔。
她並沒有等上多久,一個高大的、提了個公事包的身影便已經映入眼簾。曉藍的血液全都往頭上衝了過去。「喬威!」她喊:「喬威,我在這裡呀!」
幾乎就在同時,喬威也看見她了。他的臉上綻出了明亮的笑容,很快地朝著她跑了過去。也不管別人是不是在看,一把就將她攬入懷中,半天不肯放開。
曉藍只覺得腦袋裡一陣暈旋。真的回來了,喬威真的在這裡!她就在他懷抱之中,聽著他沉穩的心跳,感覺到他溫熱的體氣……呵,這是她所愛的人呀,而他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安全,那樣理所當然的是她所歸屬的地方!曉藍將頭埋入他寬厚的胸膛裡,發出了一聲小小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