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袋還在轉個不休,那廂杜可妮又說話了:「所以啦,你可以看出這整樁事情對喬威而言有多尷尬。偏偏你還在他公司裡做事。」
曉藍霍然抬起頭來。「這話什麼意思?」
「唉,賀小姐,你不要誤會我的好意。我只是在想,你們如果再見面的話,對彼此而言都很尷尬不是嗎?尤其是你。像你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和喬威那樣的人有了一段,以後在公司裡要怎麼做人呢?而且我相信他對你而言不是很——不好過嗎?」
曉藍突然很想笑。杜可妮這出「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戲,已經演得太過火了!抬起頭來,她用一種平靜的聲口問:「這麼說,你是在建議我辭職囉?」
杜可妮眼底閃過了一絲得意的神色。「我只是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她的聲音幾乎是溫柔的:「而且我想,你最好是在喬威回來以前離開。」
曉藍的笑聲截斷了她的陳述。「我也許不像你那樣的見慣了大風大浪,杜小姐,但我也並不是一個白癡。」她直直地看著杜可妮。視線清明如水,言詞堅定如石:「枉費你和喬威相識了那麼久,對他的為人還是一無所知。喬威絕不可能沒有勇氣當面和我分手,更別說讓你來轉告他的決定了。下一次,杜小姐。」她微微地昂起了下巴:「如果你要想編造這種故事,最好對你的台詞多下一點工夫去研究!」
杜可妮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又笑了。「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種的事實,賀小姐。」她憐憫地說:「我瞭解你在感情上和自尊上都不能接受這個結局。可是我和他是多年的愛侶了。我知道他難道還不比你多?他這一類的小韻事從來也維持不了好久的,這點我相信你已經聽過很多了。而你也不會有什麼不同,你愛作夢儘管去作,可是——」她眼睛裡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信不信由你。他一回來,我們就要結婚了。」
她的戲果然演得精采萬分,不愧是職業級的。但是曉藍根本不為所動。「如果我對他真的不具任何意義,你就不會巴巴地跑來和我談判了。」她一針見血地道:「而且這是喬威與我之間的事,我用不著在這兒和你爭論。除非我聽到喬威親口告訴我說我們完了,那麼我或者還會相信;但是現在——」她將身前的盤子推了開去:「我想我們最好都忘了這回事吧。」
杜可妮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少自作聰明了,小丫頭!」她啐道,那一直掛在她臉上的、優雅成熟的風度此時已然全部消失:「就憑你也想和我爭嗎?我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這對你只有好處!你不過是喬威獵艷名單上的最新一名,而我只是想幫你挽回一點自尊而已!」
「你想幫的人恐怕只是你自己吧?」曉藍站起身來,拿起了自己的提包:「再見,杜小姐,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再討論下去了。」
兩簇艷麗的紅雲飛上了杜可妮的臉。她的激怒是顯而易見的。「不許走!」她咬著牙道:「我還沒有說完呢!」
「那就抱歉了。因為我並不打算呆在這兒當你的聽眾。再見,杜小姐。」不再給杜可妮說話的餘地,她轉身直直地走了出去。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曉藍的身子還在顫抖。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那樣的勇氣,去和杜可妮這樣的女人針鋒相對的抗爭,而且居然還佔了上風!是愛情給了她勇氣呢,還是她一直有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潛力呢?毫無疑問,杜可妮這一次一定氣瘋了!但曉藍發覺自己很難同情她。任何一個用這種卑鄙無恥的計謀來算計情敵的人,無論怎麼說都不值得同情。難怪喬威會那樣討厭她!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杜可妮要想插手的話,真有那個能力給喬威帶來很多麻煩的!
這一天裡剩下的時間,平靜無波地過去了。因為自願加班,曉藍在辦公室裡待得很晚。回到家時都已經晚上九點了。爸爸不在家,只留了張紙條說他到王伯伯家去下棋。曉藍給自己洗了個澡,泡了杯蜂蜜檸檬,回到房裡坐了下來。小小的公寓裡只有她一個人在,街道外傳來隱隱的車聲。她將頭枕在梳妝台上,突然覺得好寂寞,好寂寞……喬威,她在心裡喊:喬威,你什麼時候才回家呀?
拉開抽屜,她輕輕地取出了那只珠寶盒子,無限憐惜地打了開來。喬威送她的那只藍寶石手鐲立時在燈下發出耀目的閃光。儘管收到這只鐲子的時候,她有著那麼多的不甘不願,有著那麼多的不平衡,這只鐲子卻已是她和喬威之間僅有的幾樣聯繫之一了。她愛戀地撫著它,任由神思飛馳到他們之間的所有記憶裡去。只有在她完全狐獨的時候,她的心才是自由的。可以自由自在地思念他,自由自在地幻想。
是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念。曉藍跑了出去接電話,話筒那端傳來的,是她最沒料到的聲音——在經過三天的等待之後,她早已放棄了希望的聲音。
「曉藍?」他的聲音裡有一點緊張:「可別又掛我電話了!」
她忍不住笑了。如釋重負的輕鬆一剎那間淹流過她全身。「不,喬威,我不會掛你電話的。」她軟軟地說。
「不生我氣了?」
「不了。」她柔柔地說:「我也不好。我要和宗仁出去的事,應該先徵求你的諒解的。他是我的好朋友,如是而已,再也沒有別的了。你總該相信男女之間可以有友情的吧?而且他那天晚上是來向我告別的。我本來想等你回來以後再告訴你,可是——」
「可是我並沒有給你解釋的機會。」喬威歎了口氣。「而且你跟我說過你對那小子是當真的。」
曉藍笑了。「那天晚上我們吵了一架,記得嗎?」她提醒他:「生氣時說的話,怎麼作得了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