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他瞪著她,「我關心你,你還不感謝我,忘恩負義。」
她冷冷地站了起來,把手中的盤子放進已經堆得滿滿的洗滌槽中,說:「看看再說吧。」
「那你也得先睜開眼睛看才行。」
「隨你怎麼說都行。」她擺擺手表示他們的爭辯告一段落。「告訴我,你用過這台洗碗機嗎?」
「我不是吃醋。我是……出於關心。」
「很好。」她把盤子放入洗碗機的空架上。
「我要是吃醋,還不把那個叫亨利的小子揍扁了。」
「原來如此。」趁著她在這兒,他們都在這兒,萊娜開始把那堆盤子一個一個朝洗碗機裡放。
「然後我會跟蹤他,咬住他不放。」
「好,夠刺激。你的盤子還用嗎?」他從桌子後面擠過來,一把把她轉了個個兒。一陣迅猛狂野的顫慄掠過她的全身,她內心蕩起一陣激情,儘管她知道這很可笑。
「我不是吃醋,我是在捍衛主權。」
「對。你有你的說法,我有我的。」
他把她抱起,見她的眼睛裡閃著挑逗的目光,他發覺自己的嘴唇在抽搐,不由得笑了笑。「真是活見鬼,」他低語了一句吻起她來,一邊吻一邊高興地笑。
他的確不是吃醋。後來,甚至很久以後當他躺在黑暗中,萊娜睡在他身邊時,他還是這樣對自己說。他是在保護他認為屬於他自己的東西。即使暫時屬於他。
他喜歡有她在身邊,雖然有時她會逼著他去打掃廚房,否則就不和他繼續上床。他喜歡他們交談時她看著他的那種冷漠、莫測高深的眼神和他們做愛時她盯著他的那種熱切而貪婪的目光。
他喜歡她的嗓音:當他們討論藝術和音樂時,她的嗓音變得嚴肅認真;而當她在黑暗中呼喚著他的名字時又變得溫存。
像她這麼年輕漂亮的姑娘居然從未體驗過人生的愛情和快樂,他為此又感動又惋惜。這有什麼不好?這也有有利的一面,她會這樣說。但他卻絲毫不這樣認為。由於對愛情缺乏信心使她把自己封閉起來,根本不想有朝一日建立自己的家庭。他覺得這太可悲了。
他自己現在倒並不急著成家,他馬上想。但總有那麼一天,在合適的時間,有合適的女人時,他會想要一個家、一群孩子、一所房子,房子裡吵吵嚷嚷,五顏六色。他不能想像沒有這些東西生活會怎樣。
而對於一個能對三色堇甜甜地微笑的女人,他想,她總有一天會敞開心扉去愛別人,同時也會接受別人的愛。
他仍然記得她披著他的舊浴衣,袖口捲起,光著腳坐在那裡,頭髮光滑發亮,嘴唇豐滿並充滿性感的模樣。
還有她向他解釋為什麼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什麼結果時她眼中那懇切的目光。
現在她正依偎在他身旁,只穿著一件他的T恤衫抵禦夜裡的春寒。他們發現至少有一點他們是共同的,那就是他們都喜歡開著窗戶睡覺。
不,他不是吃醋,他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用一隻胳膊摟著她把她拉得更近了些。他只是從心裡喜歡她並永遠喜歡她。
第八章
丹·坎貝爾從肖像前後退了幾步盯著看,他被畫布上出於他自己之手的作品驚呆了。事實上,他對自己的創作向來都是一絲不苟。他不止一次地聽人議論,說他在藝術上過於自信和苛刻。他畫他所感悟到的、領略到的、理解了的、或者是想理解的。他很少在一幅已完成的作品前失望地拂袖而去。
而他也很少被自己的作品震撼得目瞪口呆。
但是萊娜的肖像畫卻令他目瞪口呆。
他不是根據素描畫的,而是憑記憶,憑著瞬間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那種刻骨銘心的印象畫出來的。
他原打算畫水彩畫,保留那種冷漠的含蓄的色調。那才是她,她的風格,她的類型。但是他卻發現他準備畫油畫,並在選擇活潑的色調,醒目的色彩和豪放的筆觸。
他畫她坐在床上,坐在她的床上。他們至今已有許多個晚上在一起,有時在她那兒,有時在這兒。他們經常餓得要命,等有感覺時,都已經飢腸轆轆,忍無可忍了。
她正回眸望著他。在他的筆下,她的眼神是那麼凝重,嘴角是那麼溫柔,略微彎曲顯出女性的無限嫵媚。
她的頭髮光滑而柔順。他汜得她有一個習慣——坐在一堆床單上,用五指攏著頭髮,頭還側著。
為什麼這一瞬間的印象仍然會歷歷在目地印在他的腦子裡,他說不清。還有那轉頭的動作,脈脈含情的微笑,燈光斜穿過她肩膀的樣子。她喜歡把一隻手放在胸前,與其說是羞怯,不如說也是習慣,他想。
還有做愛高潮的情景、恬靜含蓄的時刻和情意繾綣的親呢場面都使他難以忘懷。正是這些場景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使他畫出前所未有的作品。這幅畫是有生命的,它懂得他,甚至當他看透了它時,它也看透了他。
「你到底是誰?」他低語著並為之震驚,因為他以為他很清楚但卻不敢肯定。
他急得快發瘋了,不得不扔下筆大步走到窗前。她什麼時候這樣深入到了他的內心?他是怎麼讓這種事情發生的?他正在愛上一個他覺得簡直是世界上少有的女人。面對這樣的現實,他到底應該怎麼辦?
他畫的那個女人有多少是萊娜,又有多少是與她有關的聯想?
他不能完全肯定他想從她那兒得到什麼,但是他知道這決不只是晚上的一個肉體。不論肉體的需要是多麼迫切,也決不是。
她已經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對她也是如此,儘管他們倆人准都不承認這一點。她說服他整理了那些尚未開包的箱子,他給她買來金魚草並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她栽在她家的院子周圍。
然後,他們都坐下,在黃昏的餘輝裡欣賞著他們的佳作。
他買了一張床,一張真正的床,並聽她的話配了一個黃銅床頭,儘管他擔心這床看上去未免有點太女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