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語聲,他將那個宛如洋娃娃般的小女孩架在肩膀上。隨著他不停的跑著、轉著圈圈,小女孩的笑聲、尖叫聲也沒停過。
一種熟悉的苦澀湧上心頭,紀樂萱驀然瞭解到——原來,鍾闃也有這麼輕鬆的一面;原來,他可以跟小孩玩得這樣瘋、這樣投入;原來,他是個稱職的好父親……
「好了、好了!快把她放下來!好危險!」Sarah又是擔心、又是含笑的溫柔嗓音傳來。她站在一旁,仰望著鍾闃架在肩上的女兒。
那輕斥的語氣、不贊同的皺眉,聽在她耳裡、看在她眼裡,是一種她奢望的幸福……
樂樂從自己的悲傷中拉回來,轉頭看兒子,看到的是他渴望、羨慕的表情,她突然好心疼、好不捨。
「小崎,走!我們回去。」她僵硬的說,拉起兒子的手站起來。
紀樂萱原本打算就這麼靜靜離去,但他們突然的起身,引起了鍾闃的注意。
她看見他的目光穿過花園投向她和小崎。她屏住氣息,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他的妻子對他說話,他低下頭來聆聽,視線依然沒有自她和小崎身上移開。然而,他只是看著,畢竟沒有向他們走來。
那刻,紀樂萱瞭解了,他是不會走向她和小崎的。縱使他想,但只要有他的妻女在,他就不會、也不能。
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爸爸。這個認知來得突然,而且痛徹心扉。
「小崎,走吧!」紀樂萱別開視線,握著兒子的手轉身離開。
* * *
鍾闃瞪著電腦螢幕,從美國傳來的電子郵件上,不只報告了了某人虧空公司資產的情況,連他與台灣幫派合謀的事都寫得一清二楚。
他撥了一組電話號碼,給他在集團的得力助手。「Cliff。」
「總裁,你收到我寄的信了?你的消息很正確,那傢伙確實有有跟台灣方面掛勾。你想,我們是不是要把這些資料交給警方?」
「能確定台灣方面有多少人嗎?」
「我們的人是有密切跟蹤他的行動,不過他每次都是透過電話跟特定的對象聯絡,目前還掌握不到台灣那邊有多少人。」
「該死!」
「總裁,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先別打草驚蛇。繼續掌握他的行動,這樣才能一勞永逸,將所有歹徒一網打盡。」
「是。」
掛下電話,鍾闃立刻又撥了一通國際電話。
「阿新,上次你說美國這邊的金主,我已經派人盯著了。你那邊查得怎樣了?那幾個傢伙究竟有多少人?藏在哪裡?」
阿新有些訝異於他異於尋常的煩躁與急迫。
「就快了。」阿新簡單報告目前掌握的狀況。「目前掌握的有兩個人,可是他們好像還有一、二個沒有現身過的同夥,因為好幾年沒在道上走動,所以很難確定。不過快了,再給我一點時間……」
聽不到鍾闃的聲音,阿新憂心的問:「闃哥,怎麼回事?」
沉默了一會,鍾闃咬牙道:「我今天遇見小崎——我的兒子,他跟樂樂在一起。我沒有辦法靠近他,我真恨這種情形,我更恨自己身在泰國,一切只能靠你和我在美國的助手幫忙。」
「闃哥,再忍一下。你很清楚青龍幫的行事作風,他們最常用的就是從你身邊親人下手這種卑鄙手段。」
鍾闃詛咒出聲。
雖然瞭解他的心情,阿新仍警告:「闃哥,你要小心。我看他們應該近期就會出手。」
第五章
鍾闃盡量避免與樂樂相處的機會。越是在她身邊,他就越難控制自己不去碰她,不對她坦承一切,所以他只好讓自己不看、不想、不接觸。
夜晚的別墅十分靜謐。鍾闃睡不著,再次確定Sarah和Fiona房外的警備狀況無虞之後,他一個人走下樓,打算到他的臨時辦公室處理公事。
白天明亮的別墅在夜晚則幽暗而安靜,平時充當會議室的宴會廳顯得空蕩蕩的。鍾闃發現對面的小房間裡透著光亮。都午夜了,樂樂還沒睡?
雖然警告過自己,但鍾闃的雙腿像有自己意識般,向她的辦公室走去。
門沒關,他看見樂樂倦極似的趴在一堆文件、圖稿上睡著了。
她還是這樣,從來不懂照顧自己。以前有他可以盯著她,可是這六年,有誰可以照顧她呢?
他的心揪痛著,走近樂樂身邊,看見她蒼白的臉龐和縱使熟睡還微微擰著的眉心。
他誓言要給她幸福,卻始終是她不幸的來源。
深深的自責、無限的憐惜,讓鍾闃忘卻在暗處等待給予致命一擊的敵人,此時此刻,他只想為樂樂做些什麼……
他脫下外套,輕輕搭在她纖弱的身上。
樂樂的眉心敞開,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回到鍾闃懷裡的夢,鼻間聞到他獨特的男人氣息,肌膚感受他的體溫……
緩緩自幸福的感覺中甦醒,她對上一雙深沉的眼眸。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突然慌張起來。
「這麼晚了你還在這裡,會感冒的。」
「我……」他溫柔的語氣讓她紅了臉頰。「早上的圖我還搞不太懂,還有公司那邊傳過來的資料也還沒讀完……剛把小崎哄睡,我就……其實沒什麼,我已經習慣熬夜工作,夜裡比較清靜……」
她驀然停住。奇怪,自己幹嘛跟他解釋這麼多!?
鍾闃眼中的憐惜讓她心頭更亂,她抿緊唇,努力收拾起混亂的心緒。
突然注意到肩上披著的男性外套。「謝謝,還給你。」紀樂萱脫下外套,遞還給他。
感受到她特意疏遠的態度,鍾闃擰起眉,僵硬的接過外套。
「這些年,你辛苦了。」他陳述一個事實,壓抑著心疼。
簡單的兩個字——辛苦,她乍然聽在耳中,竟有種轟然的震撼。六年的歲月彷彿在眼前閃過,她突然笑了起來,陷入回憶。
「剛接下公司的我很慌、很怕,每天都提心吊膽,害怕一個錯誤的決策,就足以毀掉你用盡心力得到的總擎;每個晚上,我在惡夢中醒來,以為自己忘了做某項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