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虛了是不是?我只不過是提到那個男人,就可讓你冷靜全失?你究竟和他是什麼關係!?」
紀樂萱從他的懷抱裡抬起頭,因為剛才的失足,因為他窒人的憤怒擁抱,幾縷滑溜的烏絲不馴的遮覆住被怒氣染紅的粉頰。
她炯炯的直視他,一個字一個字咬牙說:「你沒有資格問我,我跟他的關係,一點資格也沒有。」
鍾闃聞言臉色一白,像被她甩了一巴掌。他沉默下來,臉上閃過無數難以言明的情緒。
紀樂萱心裡難過極了,她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是寧可他反駁她的。他的霸道呢?他要她的決心呢?為什麼都不見了?這些日子以來,她事事與他作對,她對他所發出的憤怒,其實是摻雜著深沉的痛苦……
「痛……」淚水滑落她的臉頰。
鍾闃回過神,將她小心翼翼的扶靠在路邊的大石坐下。
「扭傷了嗎?」他流露出擔憂。
她搖頭。她的腳並不痛,痛的是她的心。
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兩人,他們就這麼感受彼此的氣息、體溫,如此靠近卻又遙遠。
打破沉寂的是紀樂萱。也許這麼做是在傷口上灑鹽,可是不把事情弄清楚,她怎麼也不能甘心。
「你……為什麼娶她?」
鍾闃深深注視她。「六年前……」他沒有迴避她的問題,以平靜得看不出情緒的口吻低聲細述:
「在那爆炸意外中,我雖沒有立刻死去,卻受了重傷。經過一天一夜的海上漂流之後,被一艘遊艇上的人救起來,救我的人正是Sarah。
由於頭部的重擊,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我想不起過去的事,就算想起來也不濟事,因為我幾乎長達兩年的時間都癱瘓在床。現在我還能站在你面前,都要感謝Sarah從不曾放棄我。
她很善良,也很可憐。她的丈夫剛去世時,她肚子裡懷著Fiona,而她的身邊全是覬覦她財產的夫家親戚。也許在我的潛意識裡,發現她的處境與你相同,又或者我在她身上找到和當初的你相同的氣質——她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樣,單純、美好、柔弱、惹人疼惜。
我和她一同經歷過生死、病痛、經營危機,在我需要她的時候,她及時提供幫助,後來她需要我,我也不能撒手不管,所以我們結婚了。雖然我已經恢復了記憶,可是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她……」
紀樂萱全身僵冷。聽他描述他和別的女人的感情,聽他說她需要他……她好恨!
「那我呢?」淚霧迷茫了她的眼。「那我怎麼辦?我就不需要你嗎!?」
「樂樂……」鍾闃捏緊拳。天!這太難了。他該怎麼向她解釋,他現在不能與她太接近?以樂樂的個性,若她知道真相之後,只會不顧一切的緊跟在他身邊。
他告訴自己這麼做全是為她好,可是樂樂的眼淚卻撕扯著他的心。
原諒我!我必須對你殘忍。鍾闃在心底呼喚。
「別這樣。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事事都得依賴我的女孩,現在的你可以撐持起整個跨國企業。你夠堅強,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但Sarah不同,她不能沒有我。」天知道要說完這些話,要用盡鍾闃所有的自制力。
她不可能察覺他的心思,事實上,他的話帶來的衝擊太大,紀樂萱只能不可置信的瞠大眼。
她不能接受他的說法!一點也不能!
「是你要我變堅強的,記得嗎?」她痛心的喊。「是你留給我那封該死的遺書、留給我那個該死的公司。我不要這樣的,我根本就不想堅強,是你逼我的!你忘了嗎!?你要我堅強、獨立,而現在這居然是你拋棄我的理由!」
我不想拋棄你!在此刻,我最想做的就是將你擁入懷中!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嗎?
鍾闃幾乎就要全盤托出了,但話到嘴邊,他又及時用理智將它強壓下來,因為……現在的他什麼承諾也不能給她。
「對不起。」鍾闃咬牙低語,這是目前他唯一可以給她的。
紀樂萱久久的注視他,久到心已冷絕、死絕。
她緩慢的、鎮定的抹掉臉上的淚痕。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Sarah不能沒有你,所以你要放棄我。」
她凌厲的注視他,冰封起感情,看起來像是在談論公事一樣的冷靜。
「這是我現在不得不作的決定。如果你願意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把事情解決之後,你就會知道我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了。」
他強調現在,她聽得出來。她不知想起什麼,突然笑了。
「為什麼你還要對我說這種話?為什麼不乾脆讓我死心,要給我一絲模糊曖昧的希望?你的意思是以後就可以跟我在一起了嗎?我還能相信嗎?你隨口說的話,總讓我傻傻的等待著那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以後。
記得你以前也告訴過我一樣的話;樂樂,給我一點時間,總有一天我會分分秒秒守在你身邊,再不輕言離去。結果那次,你娶了楚楚;第二次,你要我等你,結果,等到的是你生死未卜的消息。」
她深吸一口氣,仰起頭,靜靜的看著天空。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頭面對他。
她美麗的唇邊掛著一抹哀傷的笑,那笑顏,讓鍾闃看得癡了。
「我不會再等你了,不會讓自己再為你傷心……」
他一震,胸口像被人猛擊一拳似的難過。
紀樂萱沒有再看他一眼,她從石上站起來,離開了他。
* * *
下午回程的時候,紀樂萱一直把鍾闃當成透明人,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晚餐。
鍾闃從頭到尾視線都沒有離開坐在對面的紀樂萱,和她身邊的男人……
由於個人工作的需求、時間不同,別墅裡的早餐和午餐都是采自助式的,只有晚餐的所有人集中在餐廳用餐。
他曾暗自慶幸這樣的安排,讓他可以多跟樂樂相處;卻也痛恨這個安排,因為在眾人面前,他必須保持與她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