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
吳伯解釋道:「他早就打定主意,等衛雄一死,便要下地府尋你。他很清楚霍家跟衛家結親是因為貪圖衛家的財富,他根本沒打算讓霍小姐懷他的骨肉,死前他要把家產全捐出去,什麼也不留,算是給霍家人貪得無厭的報應。他真心喜歡的一直只有小姐你哪!」
這些她全不知道……
她一直沒給他機會解釋,就讓他帶著遺憾與冤屈沒入了大海中。
「對不起……」她緊抱著那疊房地契,對著達人的牌位哭成了淚人兒。「衛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回來,你回來啊……」
她失聲痛哭,卻怎麼也喚不回達人的溫柔呼喚。
第十章
雖然打撈不到達人的!」體,雪綾還是為他造了一座衣冠塚,而衣冠塚的位責就在吳伯告訴她的,位於莫愁河畔的「愛妻斐雪綾之墓」旁。
跳河那晚的恐怖記憶讓雪綾在獲救後,再也不曾靠近河岸,否則她早該明白他對她的深情真意,如今也不會徒留遺憾了。
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因為在今夜月圓時,她跟衛哥哥就會團圓了。
「夫人,你該休息了。」
采芸從葬禮結束後就一直待在雪綾的房裡陪她,深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因為她在衣冠塚前一滴淚也沒掉,唇邊還掛著一抹溫柔的笑容,怎麼看都不對勁。
不過,雪綾回來後倒是表現得很平靜,她靜靜地坐在桌前畫畫,一張又一張,全是達人各式各樣的生動表情。
「采芸,我畫得像不像衛哥哥?」雪綾拿起其中一張問。
「嗯!像極了。」采芸訝異於「婢女」出身的雪綾竟如此擅長丹青。「夫人,你把少爺的模樣繪得栩栩如生呢!」
雪綾柔柔淺笑,提筆繼續畫上衛哥哥十三歲生日那年,我畫了一張他的畫像送給他當禮物,他還不太高興的問我:『我在你眼裡真的那麼醜嗎?』,隔天一早他便逼著我跟他學畫,我偷懶不想學,他捨不得罵我,只好一個人躲在房裡生悶氣,連飯都不吃了。」
她陷入回憶,筆觸更加溫柔。
「後來我自己厚著臉皮跑進他房裡,才發現他一直在畫我,他把我畫得好美,還說那便是他眼中的我,最後他笑著跟我說,越畫越覺得我好可愛,害他想氣都氣不成,反而更喜歡我了;我好開心,就這麼乖乖的跟他學畫了。」
「你跟少爺小時候就認識了?」采芸聽得一頭霧水。
「衛哥哥總說他上輩子就認識我了!他說我前世就是他的妻子,這輩子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我身邊……」雪綾頓了下,將沉緬於記憶中的思緒拉回現實。她暫時擱下筆,「采芸,你先回房睡吧!我也該上床就寢了。」
「我今晚陪你睡。」采芸可沒忘記紀嬤嬤的叮囑,「我就趴在桌上睡,不會打擾你的,讓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雪綾微笑地搖頭,「你在這兒,衛哥哥的魂魄說不定就不會現身與我相見丁。我沒事的,你還是回房睡吧!」
「可是——」
「別說了,你回房吧!」雪綾十分堅持。
采芸只好站起身,卻又忍不住擔心地道:「夫人,你要想開點,千萬別做傻事喔!」
「嗯!你快回房去睡吧!」
看雪綾的神色平靜,采芸雖仍有些不放心,但礙於主僕的分際,她又不便堅持留下,最後還是退出了房外。
「好了,衛哥哥,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我跟你在一起了……」
雪綾凝視著達人的畫像,綻露最淒美的深情笑靨。
※ ※ ※ ※ ※ ※ ※ ※ ※
半夜,衛府大門外有人敲門敲得震天價響。
「來啦!來啦!」
門房老鍾打著呵欠,心不甘情不願地下床穿衣。
「敲敲敲,趕著去投胎呀?」老鍾提著燈籠邊咕噥,邊快步來到門前。「誰啊?三更半夜的敲什麼門!」
「老鍾!是我,快幫我開門!」門外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老鍾先是一臉的納悶,繼而僵愣住,最後全身開始發起抖來。
「你……你是誰……」他認得這聲音,卻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聽見這熟悉的聲音。
「我是少爺呀!」
「哇!」
老鍾嚇破膽的大叫,把一些淺眠的下人給驚醒了,紛紛跑過來察看狀況。
「見鬼了!見鬼了!」老鍾抓住第一個趕來的李管家,「少爺的鬼魂來敲門了!有鬼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鎮靜點!」李管家才罵著,鼻子卻聞到一股尿騷味,低頭一看,老鍾已經嚇得尿褲子了。
「我不是鬼,我是人,我還沒死啊!」聽見門裡的人被嚇得鬼吼鬼叫,達人真覺得哭笑不得。「我漂流在海上,被路過的商船救了,我還活著,你們快幫我開門吧!」
李管家半信畢疑地鼓起勇氣開了門,看見達人真的站在外頭,立刻往後連退五六步,以戒慎恐懼的眼光盯著他。
「少爺,你真的是人不是鬼嗎?」李管家囁嚅地問。「你如果還活著,為什麼不早點回來?」達人捺著性子解釋,「我也想早點回來,但是我在海上漂流了好幾天,陷入昏迷後才獲救,等我清醒過來,已經跟著商船到南洋去了。我一路趕回來,幸好當初沉船時我帶在身上的盤纏沒弄丟,沿路又有好心人的幫助,否則我恐怕得花更長時間才回得來呢!」
「這麼說!少爺你真的沒死囉!太好了、太好了!」李管家走向前,開心地掉下淚來。
「夫人呢?她……在房裡嗎?」達人問得有些遲疑。
回來的路上他的心情十分矛盾,既擔心雪綾會擔心他的安危,又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她根本不在乎他生死,甚至還希望他一死百了,讓她能順理成章地奪回家產,又不用再瞧見他這個「仇人」。
「少爺,你快去告訴夫人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吧!」一旁的紀嬤嬤拭著淚說:「夫人以為你已經遭遇不測,每天都以淚洗面、傷心欲絕呢!她整個人瘦了一圈,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裡不理人,讓人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