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過去了,蹲坐在地上的夏依決定站起身來活動一下酸麻的筋骨,卻不經意的瞥見鏡子內的自己,雙頰潮紅、額上布著一層細微的汗水,像一口氣跑了百米的選手一樣,大顆汗、小顆汗比賽著滾下的速度。
空氣好悶,熱氣又散不去,她擦去臉上的汗水後,黑眼盯著他異常高大的背影,他不熱嗎?怎麼可能連汗都不擦一下?夏依不滿的瞇起眼,身體傾向前,正想觀察他有無破綻之時——
他忽然一個動作脫去了身上的西裝外套,嚇得她倒退好大一步,手上的包包差點掉了下去。
驚魂甫定後,夏依定睛一看,要不是怕被修理,她早就放聲大笑了,原來——
有人的身體已經在作水災了!他哪是不熱,簡直是熱得一塌糊塗,白色襯衫整件濕黏在身上,將背部的線條突顯得一清二楚。噢,這可憐的孩子不知隱忍了多久,被汗水淹沒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她像只得意的貓兒,掩起嘴偷偷地笑著。
這一笑,讓她通體舒暢,連熱氣也散去不少,口裡只差沒哼出小曲兒來助興一番。
那男人似乎察覺到她不尋常的興致,霍地轉過身,濃眉緊擰,不善地看著她。
夏依來不及收回笑容,尷尬地與他對望,彎成弧線的嘴角慢慢下垂,變為一直線。「你看起來好像很熱。」她訥訥地說道,除了他眼中的不悅,她沒忽略那絲迅速閃過的懊惱。這男人的自尊心顯然容不下一丁點的傷害,脆弱得像一層薄冰;唉,她在心裡又對他同情了三分。
「你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男人瞇起眼,唇角斜斜上扯,雙手撐在她兩頰旁,將她囚禁在他的雙臂間。
夏依被他的動作駭住,背脊整個緊靠著電梯的壁面。他是不是熱昏頭了?這冷酷不理人的冰塊男怎麼一下子 突然融化,還露出了變態的真面目?「很……熱,你不要靠那麼近!」她伸出手想要推開他,可才碰到他汗濕的白襯衫,臉莫名地一紅,手倏地縮回。
然而他似乎偏偏要和她作對,俊俊的臉龐一逕兒地俯向她。退無可退的夏依屏住呼吸,臉蛋脹紅,黑眼因驚嚇而瞠得又圓又大。他幹麼?她只聽過「酒會亂性」,沒聽過「熱會亂性」,他可千萬不要藉機亂亂來!
「的確很熱。」
就在夏依幾乎室息時,他忽然鬆開對她的箝制,雙手梳過汗濕的黑髮,甩開那逼人發瘋的熱氣。
她呆了!她像個從沒看過男人的花癡一樣,緊盯著他,直到他惡意地甩著黑髮、汗水滴上了她的頰旁時,她才又羞又憤地回過神。
可惡!夏依憤憤地擦丟臉上的汗漬。她又不是未滿二十的小女孩,怎麼被他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搞得小鹿亂撞?
「小妹妹,記住以後不要隨便嘲笑陌生人。」
「陌生人」扯開了笑,露出森白的牙,不似剛開始時是冷冰冰的殭屍,現在倒像十足變態的狼人。
他故意的!意識到自己被徹底耍弄一番的夏依,怎麼嚥得下這口氣?她瞇起眼,由下往上不滿地瞪著他。「這位大叔,我記住了,下回我看見您這個會欺負小孩的陌生人時,絕對會早早避開,以免又刺激到您僅存不多的男性尊嚴。」冷哼一聲,夏依別過頭,頓覺快意至極,鬱積在胸口間的悶氣全讓這聲「哼」給化了開,無比的驕傲在心中飄散。
她的反應顯然讓男子愕然,凝視著她像驕傲的孔雀般仰得高高的側臉,他狹長的黑眼不知何時注滿了笑意。
二人又恢復到之前的無語對峙,夏依聊勝於無的用手背扇著風,無意間瞧見了包包裡粉藍色的小風扇,眼中頓時散發出瑩瑩亮光。
她迫不及待地取出電動小風扇,迅速地打開開關,小小的葉片送來了陣陣涼風,她將臉湊向風口,迎面而來的涼風霎時將糾纏不清的熱氣吹得消失無蹤。
因為這台小風扇,封閉的空間裡,空氣開始了不尋常的流動。這廂夏依炫耀又驕傲的迎著風;那廂可憐的熱汗男兒,則繼續忍受著焚身的熱氣。對這極度不平等的待遇,夏依發誓她看見那男人的肩膀忿忿地動了下,她的嘴角也跟著扯了下,風水輪流轉啊!
「好涼啊……」她故意的,以回報他先前的捉弄。
男子偏過頭,好整以暇地望著她。「有多涼?」
「這、麼、涼……」她環住肩,身體還故意裝冷、發抖了下。
「你的小風扇看起來很實用。」
注意到他的視線正「貪婪」地落在自己手上的小風扇上,夏依眼底閃了閃,精明的小腦袋瓜迅速盤算,逞一時之快又不能讓她變有錢,但如果她能忍耐個一時半刻,化熱汗為力量的話——
「這位『陌生』的大叔,不知有沒有興趣談件買賣?」她涎著臉,一副奸商的模樣。
「什麼買賣?」男子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嘿嘿嘿,一樁各取所需的買賣。」她乾笑三聲。可惡!她寧願他面無表情,冰得像具殭屍,也不要見他一副笑裡藏刀的模樣。 「我願意把這台小風扇出讓給你。」她比了比手上的小風扇。
「你不怕熱?」男子挑高了眉,墨黑的眼閃著星光。
「這點小熱,我還禁得住。」言下之意,是指對面的他快熱掛了。
「你出價多少?」
沒想到他一口答應,夏依愣了下,隨即喜出望外。「五百。」怕他還價,夏依馬上接著說:「不要嫌貴,你先聽我說,原因有二。第一,這裡只有一颱風扇,所以它是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第二,這台小風扇陪伴我度過了無數個寒暑,要割捨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一點小錢就——」
「成交。」夏依的語音消失在他掏出錢的剎那,她將風扇丟給他、飛快的奪過他手上的錢後,轉身背對他,仔仔細細、妥妥當當地將錢收進錢包裡,十足十的守財奴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