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君崴這一篇語驚四座的聲明,立刻引來一片的抽氣聲。現世儒家當道,孔孟思想為大宗,周學士所言俱是眾人公認的準則,應君崴竟敢駁斥。
「胡說!」周學士怒氣沖沖地駁斥道。
應君崴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所謂的良知,只是在後天抑制下,現於表面的一層外衣罷了。」
「朽木不可雕也。」周學士辯不過他,只得搖著頭大歎。
「周學士何出此言,近來有許多同僚皆稱讚我,愈來愈懂得「為官之道」了,呵!」應君崴的話讓眾人露出了會心一笑,作官,不攢些錢,還真對不住自己。
一些以品德自持的清官扶著周學士退到一旁,他們不肯近身,也不願再與應君崴為伍。應君崴今日的一席話完全斬斷了他們救贖他的機會,兩邊的界線自此劃得一清二楚,他們的腳不會再踩過去了,那會污了他們的聲名。
清官們對應君崴目光的嫌惡,看在八王爺眼中更是暢快。這小子氣焰太高了,簡直要爬到他頭上來,而且還敢不買他的帳。哼:他要砍斷他的權勢,吞下他的財富,直到他一無所有為止。
「諸位,我來遲了。」晚到的巽禎朗聲說道。
眾人回過頭,阿諛地向他道聲早。
巽禎矜貴的眉間堆滿笑意。他優雅地走到應君崴身旁,悄聲在他耳邊說道:「你真決定這麼做?」
驀地,舒綠戀的身影閃過了他的心頭。她,像一攤水,困住了他早已決定的步伐,他明瞭,只要他一涉過這令人不住眷戀的淺灘,便不能再回頭。他猶豫了,而至高的權勢卻不斷地在對面催促著他。
應君崴猛一點頭,因他的潮水退去,他的喜怒也退去。
巽禎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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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諸位大人進殿。」太監進門宣佈道。
眾人依次排列,陸續走進金鑾殿內。
「吾皇萬歲萬萬歲。」百官跪在地上向皇上道安。
「眾卿平身。」
「皇上,臣有一事啟奏。」巽禎走向前說道。
「准奏。」
「臣想替應將軍求得一事。」巽禎在底下,恭敬地說道。
「你要為應卿求得何事?」皇上將背靠在龍椅上,閒適地說道。
「我想替應將軍向公主求親。」巽禎話一說完,全殿的文武百官全愣住了。
「應卿文才出眾,磊落不群,又為國平蠻、定亂,確是居功厥偉,朕早有意賜婚,巽卿你這話,可真說到朕心坎裡了。」皇上的話讓八王爺驚愕得張大了口。
這是怎麼回事?皇上前日還直言要削弱應君崴的勢力,今日竟要將芙音公主嫁給他,一定是巽禎搞的計謀,三言兩語便將皇上哄得迷了心智。八王爺望向巽禎。
沒錯,就在八王爺高枕無憂之際,巽禎依了應君崴的意進了宮,在皇上面前進言,與其削弱應君崴的軍力,讓天下人唾罵他是個無容的君主,倒不如將應君崴攬為駙馬,讓芙音公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如此也不怕應君崴會造反,又可得個好名聲。不想在青史留下惡名的皇上自然應允,欣喜地配合巽禎的演出。
「應卿,朕想將公主許配給你,你意下如何?」皇上笑著撫過鬍子,樂觀其成地說道。
應君崴挺撥的身軀由列中走出,他抬起黑亮的眼有條不紊地回道:「皇上的美意,臣自當遵守。」
「太好了,朕要人趕緊擇一良辰,讓你和芙音公主完婚,喜事可不能等啊!」
皇上笑著說道。
「臣等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文武百官齊頌道。
八王爺低垂的臉龐陰沉不定,他豈能讓應君戲如此稱心得意,你等著吧!應君崴,你不饒我乾兒子徐富的命,我也不讓你順順利利登上駙馬爺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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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陽像被傳說中的后羿射下一般,大地一片寒冷、死寂。
舒綠戀放下手中的絹布和針線,手揉著發酸的眼,這個冬天過後,應可縫製完整件披風,思及此,她粉嫩的嘴角才露出一絲鬆懈的笑意。
舒綠戀關上窗,走出房門,聽著呼呼的風聲,她拉緊身上的衣服。
緩步走進湖旁的石徑,隱隱約約地聽見說話聲,她不想出聲,不意卻被她們的話震於原地。
「你聽說了沒,今兒個大人上早朝時,皇上突然賜婚。府內的每個人都在談論這件喜事呢!」僕人間的口耳相傳,早沸騰了整個府邸。
「皇上賜婚,對象是誰?」問話的人顯然不太明白事情的經過。
「是公主。」說話的人得意洋洋地說道。
「大人可飛黃騰達了,娶了公主,背後有個皇上老爺當丈人,誰不讓他三分……」說話聲漸行漸遠,兩名女僕消失在石徑的另一端。
賜婚!舒綠戀無法思考,身子僵化成石徑旁的一棵樹。
心,空了,耳朵,眼睛全都聽不見、看不著,她的世界全因應君崴要成親而瓦解成碎片……如果,他還是那個冰冷石硬的君崴哥,那該多好!
沒有人能接近他的心,唯有她,默默地守在他身後。
不!舒綠戀你具是個自私的女人!你如果真是愛君崴哥,就應該欣慰他不再冷漠才是,即使他不愛你,如也不該自私的希望他永遠被困在冰冷的牆內啊!
是誰在書房內哭著說要扯下他身上的闐蔓,是誰說即使被扎得滿手鮮血,也仍要繼續,不會放手……難道這些全是謊言,舒綠戀你這個大騙子,你最愛的人是自己,不是你口口聲聲說愛他的應君崴!
不是的,我最愛的人是君崴哥,舒綠戀拚命地搖頭。看見他被冰冷的牆困住,她的心比誰都疼,比誰都痛,她寧願被扎得滿身是傷也要將他救出!
混沌的心驀地澄澈了,舒綠戀壓下心底的傷,唇瓣凝著淌血的微笑,將滿腹的苦戀化為江、化為河,款款東去。
真不能繼續下去了!
舒綠戀回過神,慢慢拾上台階,往前院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