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小姐她在桌上留了一封信要給您。」頻頻拭淚的小紅想起手裡還握著湘漓寫的一封信,顫顫巍巍地遞給少爺。
所贈之玉鐲,氣力用盡但仍無法脫落,待吾魂飛魄散,可將吾腕截而取之。
我在你眼中是如此冷漠無情嗎?莫展樓苦澀地一笑。
他心疼地撫著她因掙脫玉鐲而發紅受傷的手腕。「湘漓,我還未聽你親口喚我名,你怎可先行離去?」他喃喃地低語,雙眸緊緊地注視宛如睡著般的湘漓。
「少爺,小姐她念過您的名字的!」看到主人如此傷心欲絕,小紅不禁衝口而出。
「何時?」
「就在剛剛夫人……夫人苛責她的時候。」小紅偷偷地看了淑玉夫人一眼。
「除了我的名字,她是不是說了些其他的話?」莫展樓看出小紅語中的猶豫。
「少爺,我……」小紅遲疑地囁嚅著。
「說!」
「她說,莫……展樓,我……恨你。」小紅閉起眼睛,不忍直視他。
哈哈哈……沒想到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竟是對他的控訴,漫天的狂笑後,兩道痛不欲生的淚溢出他的眼眸。
沒有你我還能獨活嗎?莫展樓肝腸寸斷,心膽俱裂,酸澀的苦楚再次狠狠地鞭笞著他。
「啊!少爺您的頭髮……」還未從漫天狂飛的水花中恢復,眾人再次震懾於主人黑亮的頭髮竟然全部轉白了。
淑玉夫人和李丹櫻這時也已不存任何希望,她們由原先的偷偷竊喜,及至莫展樓白了烏絲,終於明白這一切全都成空了,兩人悻悻然地呆立著。
「臨風,山莊西郊有處隱密的楓林,麻煩你將我和湘漓合葬於此。」莫展樓對於偌大的家產沒有絲毫的迷戀,沒有了湘漓,他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語畢,拿出隨身的利刃,毅然決然地刺入早已等待解脫的身軀,紅艷的鮮血將他和湘漓兩人緊緊纏繞,染成一幅淒艷的圖案。
莫展樓的手緊緊握著湘漓,彷彿已擒住伊人似的,嘴角竟露出滿足的笑意,眉睫緩緩合上了……
「展樓!別……」待杜臨風察覺他言中有異飛快向前,也已來不及阻止了。
杜臨風慨然一歎。罷了罷了,與其濃烈的灼身,我寧願選擇細水長流的溫潤,願你們來生能再續前緣……
第四章
好冷,水好深……心好痛……
不要再往下走了,我的腳沒有知覺了,水已經淹到胸口了,好冷好冷。來人啊,救救我……
再一次,楚香漓又從夢中驚醒,香汗淋漓,背脊佈滿汗珠,她餘悸猶存地抹了抹額前的冷汗。
身子仍然躺在床上,腦子卻清醒萬分,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剛才夢中的影像,為何總是見到穿著古裝的自己,悠懟地望著湖心,一步一步地走入湖中?
從小,她就常被這個怪夢侵擾,夜裡不常好眠。這陣子作這個怪夢的頻率是更高了,每次都只看到自己緩緩走入湖中,湖水的冷意,常把夢中的自己凍醒。
「鈴——」鬧鐘聲響吵醒直到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著的楚香漓。她睜開迷濛的雙眼,不敢戀棧,快速地梳洗,準備下樓和父親一同吃早點。
坐在餐桌旁的楚漢陽聽到女兒下樓的聲音,微抬起沉浸於商業早報的眼睛。
「爸爸,早。」楚香漓略帶歉意地望了父親一眼。
楚漢陽放下報紙,仔細地瞧著女兒。「怎麼了,昨晚又作噩夢了嗎?」
「沒有,我昨夜睡得很甜。」她無恙地一笑。
這無解的夢,困擾她已經二十個年頭了,當她第一次在夢中淚流滿面時,父母被這異常的舉動著實嚇了一跳。問她,她又因年紀小不知從何訴說,只是一直淚如雨下,讓護女至深的雙親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愛女受苦。
每次當她在夢中流淚時,父母就當她又作了噩夢,她始終沒有告訴他們,這而是多年都是同一個夢境。她懂事後,即使夢見了,也盡量減少讓父母知道,免得他們擔心,而家人已由全然的擔憂,至無可奈何。
「哦,這樣就好,如果有不舒服,要告訴爸爸。」
對著隱沒在報紙後的父親,楚香漓滿腔孺慕,卻不知如何開口道出。她從小就拙於言辭,自母親不幸去世,父親另娶後,她說話的機會就更少了。所以當他們父女在一起是,總是無言的沉默,沉默就像第三者,卡在他們中間。
通常父親一句溫情的問候,她就會感動莫名,但她始終無法像她繼妹一樣,把愛放在口上。每次楚香櫻向父親撒嬌時,她就像局外人,無法融入,只能呆楞地站著。
所以客人來訪,得到最多讚美的通常都是楚香櫻,她則被歸為孤僻不討人喜歡的小孩。但這些對她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她所在乎的惟有摯愛的父親對她的觀感。
「香漓,今天樓世伯家有個宴會,你和爸一塊去,順道認識一些生意上往來的人。」楚漢陽苦心地要香漓多認識一些青年才俊,為自己將來幸福著想。
她才剛要開口回答,就被一陣膩而嬌縱的聲音硬生生砍斷。
「爸爸!您偏心,您只叫大姐去,都沒想到人家。」還穿著睡衣的楚香櫻撒嬌地偎向楚漢陽。
「香櫻,你怎麼又穿著睡衣就出來了,要讓別人見了,不被笑話才怪。」他千篇一律地數落楚香漓,手卻憐愛地將她散亂的頭髮撩向耳後。
「您看,人家為您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好就出來,就是怕您出門了,您應該稱讚人家才對。」楚香櫻撒嬌地說著。
看著和父親談笑風生的繼妹,香漓習慣性地不置一語,低頭吃著早餐。
「爸,姐姐是不是不讓人家去,不然怎麼都不說話?」楚香櫻瞄了一眼沉默的香漓,委屈萬分地訴苦。
楚香漓聞言,猛一抬頭,望進那雙媚麗卻滿懷惡意的眼睛。怎麼樣,我就是故意挑釁!那對媚眼無言地示威。
「爸,如果香櫻要去,您就讓她去,我無所謂。」她皺著眉,不想搭理她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