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使者不會在臉上寫上壞人兩個字,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
看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雲若懷疑地瞇起了眼。「說!你心中是不是有了特定人選?嫌犯是誰?」
「沒有嫌犯,我只是想告訴你,看似和善的人不一定就是該信任的人。」
「騙人!」雲若不信地嚷道。
但接下來的後半夜,無論雲若再怎麼纏問,藍聿觀的答案總像打太極拳似地,推過來又晃過去,搞得她一頭霧水,更加分不清誰是好人、誰又是壞人。
好亂,原來人跟人的關係竟是如此的複雜……這是雲若沉入夢鄉前所得到的最後結論。************************
今天藍聿觀的豪宅來了兩名訪客。
主人藍聿觀不在,雲若身為他的「女朋友」,自然得充當起女主人來接待客人。
「爺爺,她就是聿觀的女朋友,雲若。」李堯青拋給雲若一個笑容。
李老太爺直盯著雲若瞧。「你很眼熟。」
「幾年前曾與太爺見過一面。」雲若坦然的笑了笑,態度不再像七年前那般拘謹無措。
他變得更老了,雖然還擺出威嚴的模樣,但皺紋已爬滿整個臉龐。
李老太爺的老眼瞇了瞇。「你是那女孩?!」銳利的鋒芒畢露,他全想起來了,她是那個聿觀割捨不下的女孩。
「是啊,太爺記性真好。」又是這種嫌惡的口氣!雲若壓下心中的惱意,故意甜甜地笑道。
「原來你們認識。」一旁的李堯青詫異地看了看兩人。
「其實還談不上認識,只有一面之緣。」幸好只有一面之緣,要是常看到李老太爺鄙夷的神情,她一定會有心理障礙。
看她急於撇清的模樣,李老太爺皺了皺眉,心頭不是很舒坦。哪個後生小輩敢這樣對他,簡直沒禮貌!況且想劃清界線的人是他才對。
「你怎麼會在聿觀的房子裡?」李老太爺利眼一瞪。
「我是他的女朋友,當然在這裡。」
「胡說八道,聿觀怎會看上你這黃毛丫頭!」李老太爺駁斥她的話。「也不照照鏡子--」
「你這模樣怎配得上我們家聿觀!」她幫他接下去,然後蹙著眉想了想。「還有什麼詞?喔,我想到了,你一定是看到聿觀飛黃騰達了,就拚命地巴了上來,真不知羞。」
「太爺,我有沒有把你想講的話全說了出來?」
李老太爺愣在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一旁的李堯青很努力地憋住了笑。
「你父母是教你這樣對待長輩的嗎?沒家教!」惱羞成怒的李老太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怒氣沖沖地瞪著她。
雲若沉下臉。「難道當長輩的就可以隨意侮辱謾罵晚輩?」她不卑不亢地看著李老太爺,一點都不示弱。
「外公。」門口傳來聲音。
藍聿觀帶著笑意走向前。「您今兒個怎麼有空來這?」他挽著老人的手,重新坐回了沙發。
「哼。」李老太爺冷哼一聲,別過臉去,神情活像鬥氣的小孩子一樣。
「雲若,怎麼了?」他朝她招了招手。
她慢吞吞地踱向他,也不開口講話。
「聿觀表弟,其實沒什麼,一場小誤會而已。」李堯青打著圓場。
「嗯?」
「是我好意地告訴爺爺,你有了女朋友,他老人家迫不及待地想來瞧瞧,結果就……」他尷尬地笑了笑。
「原來是你的『一番好意』。」藍聿觀勾起了笑,黑眼閃過一絲狠戾。
「砰!」突然之間,牆上的藍色大玻璃窗整個碎裂,尖銳的玻璃碎片四處飛濺,成了傷人的利器。
「趴下!」藍聿觀大喊,身子一躍,高大的身軀壓覆住外公和雲若。
是槍!他的心臟沉重地幾乎停止跳動。為何選在這個時候動手?他最親的人偏偏都在身邊!
躲在沙發後頭的李堯青見他身形如此敏捷,臉色變了變。
「砰!砰!」又是兩聲槍響,強勁的子彈貫穿玻璃,打到已彈痕纍纍的地板。
藍聿觀摟住兩人的手因用力而微微的顫抖。「夠了沒!」他怒不可遏地對破碎的窗外咆哮,他早該毫不留情地揪出幕後主使者,顧及情分的結果就是讓自己陷入了絕境。
「啊……」被壓在底下的李老太爺困難地喘著氣。
「您怎麼了?」藍聿觀微微抬起身,讓出一小塊空間讓他喘息。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藍聿觀抬起身子的瞬間,子彈又射了進來,他一驚,身體急速壓下--
「呃!」一聲抽氣聲後,鮮紅的血液迸出,像燃燒在陽光下的紅絹,怵目驚心。
「雲若!」一向沉穩的藍聿觀頓時面無血色,他顫抖的手才剛觸及到她的手臂,滿手的濕意讓他呼吸頓了下。
他緩緩地抱住她,身上全沾滿了她的血。「雲若……」
槍聲停止了,外頭警車的聲音嗚嗚作響,這一切發生的時間,不過短短的五分鐘。
「我……好痛……」她勉強睜開眼,熱辣辣的痛意在身體燃燒,熱燙的肌膚上汗水和鮮血交織。
「我馬上送你到醫院!」藍聿觀心急如焚地抱起了她,快步地往屋外走。
躲在沙發後頭的李堯青露出了臉,李老太爺則無言地看著走出門口的兩人。*************************
藍聿觀抬起她的手,俯首一吻。
病床上的人雙眼依舊緊閉,蒼白的臉龐顯現了剛度過生死關頭的疲態。
感謝上天,她終於脫離險境了,他未曾合眼的憔悴雙目微泛薄薄的淚光。
為什麼要幫他擋子彈?讓子彈貫穿身體、躺在這張病床上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他摀住臉龐,卻摀不住心裡頭的悔恨,這一切都怪他!是他自私地將她留在身邊,才會導致這種結果!
這三天的時間,對他來說比七年還長,痛苦及自責毫不留情地將他往時間的河裡推,像要把他徹底淹沒般。
他一直想起從前,想著她的笑、她的怒,想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以前的他一直住在自我防衛的城堡內,不,那不是城堡,那是地窖,囚禁他靈魂所在的地窖;是她,是她幫他掙開了囚架,讓他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