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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難道你以為小孩今天有,明天就能生出來?」她做個深呼吸,想保持說話的平穩。

  他的手由她的腹部移到了她的下頦,鎖定了她的目光,「那你又怎麼確定有?」

  「我自己做過尿液檢試。」她急中生智。

  「一次?」他知道有實驗必有誤差。

  「我知道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無辜地說:「但我做了幾次!所以我才會急著想跑去告訴你。」

  「打電話不行嗎?」他語中有了責備的意思。

  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嗎?

  「我等不及你帶我去墮胎。」她迎向他說。

  「墮胎?」他證明了一件事。

  目光可以殺人的,她確定,她險些活活嚇死。

  他像瞪一個劊子手般的瞪著她。

  「我不想生下我們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他雙手緊捉住她的肩膀,「你竟想謀殺我的孩子?」

  「難道等到一、二十午後,由你來下手嗎?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她狂嚷。

  「我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

  何況是他和她的孩子,他要做爸爸了,他要做爸爸了!

  「是嗎?我可不想再製造一個小畢諾。」她以母親的神聖來據理力爭!

  「我的孩子自然像我。」他驕傲地說。

  當然女孩得多像她媽媽點才行,他的女兒可不能像個男人婆,她是來到世上被受疼寵和呵護的小公主。

  「連殘忍的地方也像?連有一個被父親冷落的母親也像?連有被逼至瘋狂的母親也像?連報復妻子,不能擁有幸福婚姻的地方也像?連不快樂的地方也像?」

  對不起,她必須刺傷他,否則……

  「你……」他捏痛了她的肩膀。

  她整張臉孔都因疼痛而愀然變色,但她仍從牙縫吐出幾個字,「你沒有資格當一個父親!」

  他像一陣旋風狂飆而去,看得出他有多懊悔和憤怒,他需要發洩情緒和面對自己。

  所以,穎穎沒有追上去,反而安安穩地躺了下來。她能忍受畢諾,但她不能讓她的孩子受半點委屈。

  是畢諾該想想的時候了!

  她不會去吵他,她伸了個懶腰,好幾天的半夜,畢諾都會在半夜時悄悄地潛進她的房裡,替她蓋被,在她床邊端詳她。她自然聰明地不睜開眼,他要是知道她意識到他的存在;一定不會再留下來。

  就這樣,她閉起眼,在黑暗中感受他的氣味,那足以代替千言萬語的味道。所以,她得早些睡,半睡時才能醒來,候著和他的「盲目約會」。

  第十章

  她錯了,半夜來的不是畢諾,而是一場雨。

  十二月的雨罕見,卻清冷地令人不寒而慄。

  雨裡有燈光,那股哀愁味就更濃得化不開。

  她踢開被子,意態闌珊地下樓,客廳裡有燈,她早該猜到,畢諾也該失眠的。

  酒瓶空了大半,他卻沒有半點醉態,因為他全身沒有放鬆的跡象,只有更加戒備的神情。

  他在防誰?穎穎饒有趣味地想著。

  是他自己?是她?還是他死去的母親!

  她不必鬼鬼祟祟,因為她知道,她一下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只是沒理她。

  「過來。」他喚她。

  她走了過去,帶著受邀般的笑容,她可不想自我眨抑為聽人差遣,供人使喚的老媽子或丫環。她優雅地坐在他身旁,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他啜了一大口酒,把她的腦袋勾了過來,趁她在驚訝下,把唇形圍成O字時,把酒從他的口裡注入她的,恣嘗她的甜美柔軟。

  他放開她時,她渾身燒熱如火。

  「暖和了嗎?」他逕自又啜著他酒杯的酒。

  「嗯。」不過不是酒的緣故。

  「別再讓自己病了,我不會照顧你。」

  「很好。」她賭氣地抬高下巴。

  在他的詫異下,她衝出了大宅,投入涼意陣陣的無邊夜雨。

  他咒罵一聲,追了上去,雨細如絲,他好不容易才辨得出她的身影,他跨出大步伐,一把環住了她,卻被她魚滑般地掙脫。

  她跑不快,因為地上滿是泥濘,她跑的方向,是畢家佔地頗廣的花園,到處是泥土地。

  他總算捉住像瘋子一般狂奔的她,她用力掙扎,兩人重心不穩,一起滾倒在泥地裡,畢諾的身子不偏不倚地壓在她身上,臉孔對著臉孔,四目相對。

  「你還要恨我多久?」她又哭又鬧地捶打他。「讓我死算了,免得你麻煩!」

  「穎穎!」她不知道她跑出來時,他有多著急。

  「如果我死了,你可以不再怨恨,快樂一點地活,那我死而無憾。」

  「穎穎!」他只能一再喚她。而內心的痛楚卻如刀割般!

  「畢諾,你知道嗎?我們逐漸在走向你父母的舊路,這就是你想要的報復嗎?老天,然後再有一個像你一樣受到傷害的小孩,真是絕佳的報復,絕佳的!」她聲淚俱下,表情帶著絕望的淡漠。

  他無言地抱起她,拖著兩人沉重沾滿泥土的身子走回畢家大宅。

  「放開我,放開我!」她盡情地撒潑著。

  他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吞嚥下她的話語。

  母親,請您安息吧!原諒他必須再次捨棄她,追求他的幸福,他實在無法再恨他懷中的女子,他的妻子。對她,他只有全然,源源不斷的愛,只有愛!

  ※※※

  「乾媽輕點,輕點!」鄭皓一面接受馬大姊的推拿,一面喝著馬大姊替他熬的中藥,臉上的表情只能用苦得不能再苦形容。

  馬大姊依然沒鬆了手勁,在鄭皓大大小小的瘀血上用藥酒推拿。「可憐的兒子,一定很痛吧?」

  「輕點,乾媽,痛死了,苦死了!」

  「你內外都是傷,想快好的話,乖乖聽話。」馬大姊苦口婆心地勸著。

  「藥性沒發作前,我就先痛死、苦死了。」

  馬大姊噗哧一笑,戳了戳他的頭,「兒子,你別不識好歹,這些都是我那死鬼老公生前從雲貴走私進來的名貴藥材,不是什麼便宜貨,我那死鬼老公連自己都捨不得用呢!」

  「後來呢?」

  「糟蹋在你身上啦!」馬大姊敲了敲她的頭,「我老公被仇家在心臟開了兩槍,別說什麼仙丹妙藥,就是請來大羅金仙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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