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神地坐在小亭裡,望著一旁池中悠遊的魚兒,接著又抬頭望向屋頂飛簷,那兒就是她與師妹二人最初夜探臥龍宮所藏身的地方,心中忽有所感。
「杏花,你知道嗎?起初,我還以為住在這兒,是種人間仙境般的享受呢。」她幽幽歎道。
「小姐,別擔心了,王一定會回來的。」一旁陪侍的杏花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該說的她早就都說了。
柳珍兒歎了口氣後又道:「我只是想到以前住在山上的時候,無憂無慮地好不快樂;住到這兒來後,反倒有了好多心事……任這宮殿再如何壯麗,只不過像座美麗的牢籠。」
她在等待龍消息的這幾日來想了很多,尤其是在少了他陪伴的這一段時間內,漸漸能體會龍孤寂的心境。
無怪乎,她老是不經意地在他狹長沉眸裡瞥見一抹寂色。
「還是沒有王的消息嗎?」
「呃……嗯……」杏花臉色快速閃過一絲詭異的表情。
「怎麼了?杏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沒,真的沒有。」杏花急忙搖頭,大力否認。
「真的?」柳珍兒不想懷疑一直陪伴著她的杏花,但杏花方纔的表情真的挺古怪的。
「真的沒有啦!」杏花眼珠子轉了二下後才道:「不過是聽說有人會見過長得像王的人。」
「是這樣……」
「嗯,就是這樣啦。」
「唉,出了東土,希望別有人認出他才好。」要是有人認出了他,又恰巧遇上想要取他性命的人,那該如何是好?
「小姐,你午膳沒用些什麼,杏花去替你熬一碗熱粥可好?」杏花有些心虛,急忙想告退。
沉默了半晌,柳珍兒也想一個人靜靜,輕歎了口氣答道:「那好吧,麻煩你了,杏花。」
「杏花很快就回來。」
「去吧。」
杏花很快就退出小庭,往廚房裡走去。
她才離開沒多久,就聽見二名小婢邊走邊談,柳珍兒也不以為意,拿起盤中饅頭,撕成碎片,丟入池裡餵魚。
兩名小婢也沒發現正蹲在池邊的柳珍兒,自顧道:「還以為王上哪兒去了呢,原來是回皇帝那去領旨成親了。」
聽到這個消息,柳珍兒心頭狠狠一震,整個人僵住。
另一名小婢又道:「就是!只是很奇怪王為什麼不正大光明地回中土寶宮,何必在狩獵的時候突然消失?」
小婢的同伴又接續說道:「你笨哦!一定是王在狩獵的時候接到了聖旨,當然得立刻起程,大家都知道王有多想回到中土皇宮。」小婢頓了一下後又道:「尤其外頭那麼多人想刺殺王,行事當然還是低調點好,就算宮裡侍衛武功再如何高強,總是別冒險才是。」
「是這樣喔!」
「當然,王一定是迫不及待想回去迎娶新娘,聽說咱們的新王妃可是當朝寵臣的獨生女兒,長得貌美如花,才藝雙全……」
二名小婢的聲音隨著腳步漸漸遠去,她們始終沒有發現在一旁將一切聽入耳裡的柳珍兒。
柳珍兒搗著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原來……原來……原來杏花一直瞞著她,原來方纔她那古怪的表情是……心虛!
原來龍是回皇宮去迎娶他的新娘,原來這就是他不告而別的真正原因!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好傻!
師父與師妹的警告她全然沒有聽進耳裡,一味天真地相信他,相信每一句他對她說過的承諾與保證。
天地為鑒,我龍今世定不負柳珍兒!
還記得他離開的前一天夜裡,他才信誓旦旦地告訴她這句愛的箴言,沒想到才經過一天,他就急著回去迎娶他父皇替他選定的新娘。
想起怒氣騰騰而去的師父和師妹,她就心痛地無以復加。
天哪!她究竟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小姐,你怎麼了?」杏花捧回熱粥,就看到她蹲在池邊輕泣的模樣。
「我、我沒事。」柳珍兒趕忙擦乾眼淚,強自佯裝堅強道。
她不想讓杏花知道她已經明白了龍離宮的原因,也不願再追問杏花為什麼不老實告訴她,她在心裡已經暗自作好了打算。
「小姐,別太擔心了,王一定會回來的。」杏花將一切歸因於主子實在太思念臥龍王了。
柳珍兒在心裡暗道:當然一定會回來,並且帶著他的新娘子!
「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說罷,她便丟下杏花,毫不猶豫地舉步離開。
第九章
暗黑無星的深夜,一抹黑影如燕子般,輕巧地翻出窗欞,在屋簷樓台上疾飛行走,最後藏身在一株濃密的大樹上小憩。
柳珍兒回頭瞥向巍峨的宮殿,心裡泛起一抹沉重的疼痛。
再見了,龍……
再見了,臥龍宮……
她不知日後該何去何從,但她卻清楚地知道她決計不能再留在臥龍宮,她無法眼睜睜看著他屬於別的女人。
一團毛絨絨的小東西由樹叢裡竄出,在夜色中張著它那雙又大又圓的褐色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正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柳珍兒。
「小東西,又是你!」忽見「老朋友」,柳珍兒心裡掠過一份欣喜。
她認出了小東西額頭中央一撮特殊的白毛,相信自己沒有認錯。
欣喜過後,忽然間,她意識到景物依舊、人事已非的惆悵,心中湧起一股濃濃的心酸,眼眶不禁又紅了。
想到上回她打算偷溜回山上時,也曾在這樹上被他逮著,那時他還在這樹上輕薄她,偷她的嘴兒吃,可現在……他竟然要去娶別人了……
「嗚……小不點,我好慘喔!我喜歡的人他不要我了,他要去娶別的女人……嗚……聽說是個什麼大臣的千金……嗚……他連告訴我實話的勇氣都沒有就跑了……嗚……師父也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
說著說著,柳珍兒原本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全宣洩了出來。
小松鼠像是有靈性一般,體貼地挨到她身邊,爬上她的身子,最後站在她肩頭以它毛絨絨的身子摩蹭著她沾滿淚水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