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這麼說,若塵。」方岑心疼的責備道。「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若塵張開眼睛,一接觸到方岑溫柔的目光,幾乎令她崩潰,她冰冷的表情化為脆弱的苦澀,慣於在人前武裝自我的她,也唯有在這個相知甚深的朋友面前,才敢流露出內心的脆弱和痛楚。
「我不知道。」若塵低喃。「我開始覺得其實這就是我。」
「才怪。」方岑的手溫柔的攬住她的眉。「在國外留學時,是誰收留了被拋棄的我?是誰替我負擔生活上的一切費用,照顧我直到我安全生下孩子?又是誰幫助我重新站起來的?是你,若塵,是一個只在舞會上見過我一次,甚至還談不上是朋友的你,連一個陌生人,你都能夠如此照顧,你怎麼還能說自己是個無情的人呢?」
想起國外那段日子,真的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那時的她拋棄了所有的包袱,沒有任何負擔,也沒有人試圖從她身上找尋別人的影子,她就像只被放出鳥籠的小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一旦回到這裡,她就像被關進了無形的籠子,感情的枷鎖壓得她就快喘不過氣來。
或許她根本就不該回到這裡……
「若塵,如果這裡讓你這麼痛苦,為什麼你不試著離開?」
「離開?」若塵苦笑。「我又能逃到哪裡去?只要李氏財團存在一天,我就不可能解脫。」
方岑歎口氣,其實她也知道不可能,若塵外表看似冷漠堅強,實際上,卻易感而弱。
「那你至少可以試著放鬆心情,不要把自己繃得太緊嘛。」方岑試著讓氣氛輕鬆起來的說道。「而我正好知道有個能讓你徹底解放到失控得想尖叫的方法,喔,至少對我是這樣。」
想到方岑那寶貝兒子,若塵忍不住笑了。「的確,我現在還是很難相信一個四歲不到的孩子能有這麼可怕的破壞力,不過我一點也不介意。」
「我知道你不會的,那麼今晚就麻煩你替我看顧桐桐了。」
「沒問題。」這大概是全世界她最樂意做的事了。
「那太好了。」方岑臉上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隨即猶豫的問道:「若塵,是不是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改變主意?」
她語氣中的擔憂讓若塵感到一陣溫暖,她柔聲的說道:「不要擔心,我已經都計畫好了。」
在她履行義務之後,她會結束李氏,同時也結束這樁婚姻,然而不管她設想得多麼完美,心裡仍然感到強烈的不安,谷正凡不像可以任人玩弄的男人,要是她不小心點,很可能會被他吞噬。
「替我找律師。」若塵頓了頓,然後補充道:「頂尖的。」
她需要最好的律師來替她訂那份合約,在她因怯懦而改變主意之前。
再次走進這扇門,不知道考驗的是她的勇氣遠是理智。
或許正如方岑所說的,要是她還有一絲理智的話,就該掉頭走開。若塵握緊手中的文件,在自己有機會反悔之前,將文件遞給他。
他的目光自手中的合約移向她美麗卻冷漠的臉孔。「我以為你會反悔,畢竟那不是一項平常的提議,不過我很高興你沒有。」
可想而知,若塵在心底嘲諷一聲。「你可以先看看律師草擬的合約,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簽字了。」
她公事化、不帶一絲感情的口吻幾乎讓他發笑。「就這樣?」
「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不需要下跪嗎?」他調侃的問道。「一般女人不是都希望有個浪漫的求婚儀式和誓言?」
若塵冷著臉,討厭極了他唇邊促狹的笑意。「你還是留著以後對其他女人說吧,我沒興趣。」
「多可惜啊,虧我還準備了一篇感人肺腑的誓言呢。」
那才真是有鬼了,若塵在心裡冷哼一聲。「現在你可以看合約了嗎?我等會兒還有會議要開。」
「你是說你甚至沒有時間和你的「未婚夫」一起慶祝嗎?」他狀似驚訝的揚起眉。
但若塵知道其實他一點也不驚訝。「我希望你能省去這種無聊的交際,你我都很清楚我們之間是什麼。」
他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我不以為和自己未來的妻子吃頓飯算是交際,「親愛的」,不管我們的關係是如何開始,我都打算讓它「正常化」。」
他的話讓若塵擰緊了眉頭。「這是命令嗎?」
他微笑的聳聳肩。「不是,但你可以將它看做是「附屬條件」。」
若塵瞪著他,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在面對他時,老覺得備受威脅,因為他和某人簡直像極了,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甚至比她父親更鴨霸,更自大,更討人厭,因為他該死的很懂得怎麼「勒索」她,這個交易幾乎是從一開始她就處於下風,但她又何必在乎?反正她已經豁出去了。
「隨你的便,你可以打電話和我的秘書安排。」而她會確定她忙得完全沒有空。「合約你慢慢看,如果有問題再聯絡。」
離開他的辦公室後,若塵鬆懈的歎口氣,接下來就只剩下外婆了,想到她,若塵不由得愁了臉,想說服外婆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誰知道呢?也許會是意外的輕鬆也不一定。
畢竟這是外婆長久以來期盼見到的結果不是嗎?
的確,比起她的父親,外婆確實是容易打發多了。
一句「一見鍾情」就讓她開心得笑不攏嘴。
對於她父親,若塵甚至連安慰的謊言都懶得說,只是簡單的陳述事實,完全不把他的錯愕放在心上。
程朗愕然的瞪著女兒,她一如往常,一臉漠然,彷彿她說的不是她的喜事,而是一項微不足道的交易。
「你要和谷正凡結婚?他不是曼琳的未婚夫嗎?」
「那又怎麼樣?」若塵冷淡的回道。「即使結了婚都可以離婚,再說「橫刀奪愛」不正是我們家最稀鬆平常的戲碼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