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令她痛苦的,還是谷正凡的存在。
他是一股悸動的力量,澎湃有力而且危險,更恐怖的是,她發現自己越想漠視,就越是無法逃脫。
他的氣息熱呼呼地吹在她耳際,還有他身上清新的氣味混合著男性的陽剛一直刺激著她的感官,這些她都還可以應付,她最無法忍受的是當攝影師要求他倆含情脈脈相對視時。
別開玩笑了,她甚至不認識這個男人,更別提她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做「含情脈脈」了。
但是當他們眼神相遇時,一股電流疾竄過他們之間,若塵想要表現得無動於衷,但他的視線刺探得如此深,幾乎像是穿透她的靈魂,讓她無法逃避,她整個人惶亂而無助的被攬在他懷裡,困在他深邃合情的目光裡。
「好,現在吻新娘子。」
她幾乎沒聽見攝影師喊了什麼,只知道他的臉往她靠近,她根本還沒察覺他要做什麼時,他的唇已經印上她的。
那是一個真正的吻,柔軟的唇溫柔的相互接觸,若塵只記得鼻腔吸進的是他身上好聞的氣味,牢牢摟在她腰際的是他堅固的手,其餘的,她什麼也不知道了,她只知道自己不討厭這種感覺,在那短暫或更久的一刻中,甚至還沉浸其中。
在攝影師連聲好中,她才回過神來,那一吻之後,整個拍攝過程,她都只是迷糊的被擺弄著,直到結束後,整個人也許因為鬆懈,腦中反而一陣暈眩,人也跟著微晃起來。
「怎麼了?」他的手立即穩穩的扶著她,擔憂道。
等暈眩的感覺消失後,她才微微甩甩頭。「沒事。」
「一定是累壞了吧。」他攔腰將她抱起,直往休息室走去,溫柔的將她放在沙發上後,隨即又反身出去。
呼,她真的是累壞了。若塵喘口氣,全身放鬆的癱在軟沙發裡,一定是因為她早上沒吃東西,再加上緊繃了一天的情緒才會如此。
「好一點了嗎?」他拉起她的手,將杯子放進她手心。「先喝點熱奶茶,精神可能會好些。」
原來他忙著張羅這?若塵看了眼手中的茶,不爭辯的慢慢喝了起來,若說心裡連一點點感動都沒有是假的。
他靜靜的等她喝完,才拿出一份文件。
「這是你要的婚前協議書,律師已檢核過也在上頭簽署了,你檢查過後若沒有問題,就可以簽字了。」
看著他遞過來的文件,若塵整個人也清醒了,她打起精神坐直身子,看也不看的翻到最後一頁。
「你不先看看裡面的內容嗎?」他好心的提醒。
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若塵厭惡的簽下名字。
「為什麼你不乾脆順便要我簽一份離婚協議書?這樣不是更能確保我不會染指你的財產?」
他的唇上再次浮現一抹譏誚的笑意。「這樣一來豈不是會嚇壞我那些律師嗎?」
「既然現在你的財產已經遠離我貪婪的魔掌,你可以離開了吧?」她沒好氣地道。
但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急著離開的模樣,反倒直勾勾瞧著她,那熾熱的目光讓她渾身不對勁的低下頭。
他的眸子漾上了暖意。「我有沒有說你今天美極了?」
「不知道,這種沒意義的廢話我通常記不住。」但她逐漸發燙的臉,並不像她的話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冷漠。
她不明白為何他要這樣深情的看著她,彷彿他深深受她吸引一樣,若塵不自在的岔開話題。
「婚姻對你而言只是一場交易吧?」
他微笑,帶著一絲玩笑的冷酷。「人生最大的一筆交易!」
「所以自己要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這的確很像你的作風。」她輕蔑道,像這樣針鋒相對的談話才適合他們。
「那麼你呢?婚姻又算什麼?」他反問。
「手段!一種達到目的的手段。」她站起身,冷冷道。「或許我們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他一臉深思的看著她,片刻後微笑道:「或許。」
若塵轉身離開,沒有聽見他的低喃。
「又或許不。」
舉行婚禮的日子終於到了。若塵在天際微露曙光時醒來,沒有新嫁娘該有的喜悅,窗外晦澀的天色,似乎再適合她的心境不過了。
她苦澀的看著兩天前才由法國空運來台的新娘禮服,它完全依她的尺寸量身打造,不但細緻唯美,而且還所費不質,但她卻無法在其中找到任何歡愉。
當她坐在化妝台前讓阿姨為她做最後打點時,她所能想到的是,這項交易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結束?
「真美。」馮琳英真誠的說道,眼眶中含著淚水。「你母親一定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若塵冷冷看她一眼。「我再說一次,不要在我面前提到我母親,她有什麼感覺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對一個只因為感情挫折就棄母棄女自殺,留給存活者難以磨滅的痛苦的女人,根本沒有資格為人母。
她嚴厲的語氣惹來阿姨一臉錯愕。「若塵,你為什麼這麼說?你母親她……」阿姨的聲音在她冰冷的瞪視下消失。「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她真的為這個可憐的女人感到悲哀,她甚至比她母親更可憐,因為她母親已經死了,解脫了,但她阿姨卻仍在活生生的地獄裡受苦。
雖然如此,她卻無法同情她,因為是她自己造就了自己的煉獄,還牽連了一堆無辜的人跟著受苦,在她眼中,她就和她父親一樣罪有應得,即使她不值得同情,若塵仍然無法對她痛苦的表情視若無睹。
所以她轉開臉。「如果可以,請你出去,我不需要幫忙。」更不需要她的眼淚來增加她的痛苦。
「對不起。」馮琳英黯然的說道。「我這就出去,還有,再過半小時禮車就會來接我們去教堂。」
「我知道了。」若塵冷淡地應道,心裡卻為即將改變的人生而顯得茫然。
這是個美麗而奢華的世紀婚禮!
她能感受到週遭人們的忙碌和興奮,也看到了被佈置得豪華氣派的禮堂,但她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因為她不知道這些對她來說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