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我還要謝謝你提醒我。阿采,你人不像外表看起來冷冷的,相反的,你心地真好。」雪梅甜甜一笑。「對了!你也要吃得飽飽的喔!」
阿采有些動容。「大少奶奶,你快吃吧!我去打一盆水來給你洗洗臉。」
「不用——」雪梅話未說完,阿采已疾步走出去。
一會兒,阿采打了一盆熱水回來,雪梅也已吃得飽飽的。阿采擰了一條熱毛巾遞給雪梅時,看到她胸前的玉珮。
她挑高眉——「大少奶奶,你胸前的玉珮是誰送的?」
「這個?」雪梅笑瞇瞇地,「是天威哥送我的。」
「大少奶奶,你不要怪阿采多事,但這條玉珮你還是收起來吧!否則讓老太君知道了,她會很生氣的。」阿采很不高興。
「可是,這是天威哥……」
「大少奶奶,傅家莊不比一般人家,家法多得嚇人。」阿采打斷雪梅的話,兀自說下去,「那個陸天威並不是你的親生哥哥,要是讓老太君知道一個男人送你東西,你以後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傅家莊真如阿采形容的那般不近人情嗎?瞧阿採一個丫鬟都深知此事的嚴重性,讓雪梅也不敢掉以輕心。
「好吧!」雪梅依言拿下玉珮,放入腰中的小荷包裡,阿采這才鬆了一口氣。
入夜,雪梅輾轉不能成眠,阿采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她拿起被子蓋在阿采身上,阿采動也不動,可見是累得睡熟了。
雪梅端坐著,身上多披了一件單衣,遙望著天邊的新月,心底的思緒百轉千回。她想起了晴姨、材伯、天威哥,不由得紅了眼眶。
重新拿起玉珮,她下定決心再戴上去,只不過,這回她把玉珮放進內襟,不讓任何人瞧見。
這是她唯一可以思念他們的信物,所以,她不會拿下來的。
傅家莊一切早已準備就緒,這時,離拜堂還有兩個時辰。
傅老太君年紀雖已邁入六十大關,但她的衣著之考究,雖不華麗,但尊貴的讓人不自覺矮了七分。
此刻她正拄著枴杖往松院走去。枴杖上刻著栩栩如生、令人目不暇給的鳳凰。
跟在傅老太君身後的是傅夫人以及三名貼身的侍女,她們走進松院內側的廂房內。如今,這間廂房已改成新房,四處張貼著雙喜字,以及新的鴛鴦枕和大紅色繡著牡丹花的紅色被褥。而床上的褥墊是白色的,當然,這是新娘子初夜的清白與否的重要證物。
新郎傅子榮正躺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瘦骨如柴的他彷彿風一次便會散了似的,眼珠內佈滿血絲,眼球四周圍凹陷的彷彿眼珠子會彈出來一般,臉色蒼白似鬼,而緊閉的雙唇像是脫了水似的乾澀。
這樣一個隨時會死去的男子就是今天的新郎,丫頭們紛紛可憐這久病不愈的大少爺,更不免同情即將過門的大少奶奶。
「榮兒,今天有沒有舒服一些?」傅夫人關切的上前詢問,得到傅子榮一個勉強的微笑。
他自從知道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後,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坐在太師椅上,透過窗口,遙望外頭壯碩的松木。
「還……好……」他咳了兩聲,聲音虛軟無力,顯然累極的就要閉上眼,看得傳老太君心疼的眼睛都酸了。
「榮兒,今天是你拜堂成親的日子,奶奶叫丫頭替你換上新郎服,好嗎?」真的要娶人家清白的姑娘來糟蹋嗎?他這病連京城的名醫都治不好了,豈是迷信所能醫好的。傅子榮雖讓病痛拖累一生,但可沒病壞了他的心智。
「免了……」他又咳了兩聲,勉強抬起手揮了兩下。
「可是新娘就要到了……」傅老太君無論如何也要讓這婚事結成,好衝去她最心愛的孫兒一身的病痛。甚至知道自己的兒子絕對會反對,而趁著他不在家時,趕緊想完成這件婚事。
傅子榮慘淡一笑,引來咳嗽聲不斷。
「榮兒——」傅夫人噙著淚水,上前輕拍著傅子榮的胸膛,希望能減輕他的痛楚。
「子駿呢?他不是……回來了嗎?叫……叫他去迎娶好了……」會嫁給他這種病癆鬼的姑娘,心地肯定十分善良,配他未免可惜了,若嫁給俊偉的二弟,才不糟蹋了人家。
可惜,傅老太君和傅夫人全誤會他的意思了。
「說得也是,娘。」傅夫人轉啼為笑。「榮兒身子還虛,不如叫駿兒代替榮兒,和他末來的嫂子拜堂。」
「這……」傅老太君有些猶豫,「這事可行嗎?」
「行……」傅子榮虛弱的聲音傳來。「奶奶……就照娘的意思去辦吧!」子駿和新娘拜堂,這是再好不過的了,只要和新娘拜堂的人不是他便成。
「好好好,榮兒,那你先歇息著,奶奶和你娘先到大廳了。」待傅老太君和傅夫人退下去關上房門後,傅子榮又猛力的咳著,這一咳可咳出鮮血來,最近他的病情急促變壞,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他的生命猶如殘燭一般,即將燒盡,只要一陣小小的風就足以毀了他的一生!
這樣的他,就算擁有巨大的權力和金錢,也沒有資格娶妻生子了。
雪梅站在大廳上少說也有一炷香的時間,她知道自己的四周站滿了丫鬟,也知道傅老太君和傅夫人正坐在紅地毯上頭的太座上,廳上安靜無聲,因為新郎至今仍未出現……噢!不,應該說是假新郎未出現。
「混帳!這個駿兒真是人不像話了,連親生哥哥的忙都不幫。」傅老太君金枴杖重重往地上一擊,如洪鐘般的震動每一個人的心房,包括雪梅在內。
雪梅知道傅子榮身子虛不能拜堂,而代替傅子榮的就是長年在外飄泊,個性灑脫不拘,花名在外的傅二公子——傅子駿。
大家噤聲不語的同時,一聲輕佻但富有磁性的嗓音突兀的介入這一片沉靜中。
「奶奶,你們在等我嗎?」
「駿兒。」傅夫人出聲制止。「同奶奶說話不可如此輕佻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