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長風彷彿注意到她微微的驚愕,朝她瞥去深刻的一眼,接著,平靜無痕的面龐轉向墨石,「別傻了,天劍,只有你才會如此異想天開!」
「不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這回開口的是楚行飛,「你該不會因為今天輸得太慘,以至於腦子有些糊塗了吧?」嘲謔的語氣聽得出蘊著些許笑意。
墨石瞪他一眼,正要再說些什麼時,寒蟬清冷的嗓音揚起,「可以開始了。」
他轉過頭,這才發現寒蟬竟已重新在四人面前發上十三張牌。她洗牌、切牌、發牌,前後竟不到兩分鐘。
「這位小姑娘手腳挺俐落的嘛。」他忍不住讚歎,「不愧是神劍,只有你才有辦法
找到這樣的得力助手。」
「撿到的。」藺長風突如其來一句。
「什麼撿到的?」墨石不解。
「寒蟬是我撿到的。」藺長風淡然地說,「而且她也不小了,只比你小三歲。」
墨石愕然,不知該如何響應,他莫名地將眸光調向一旁一語不發的清秀美少女,「今年十五了……」他喃喃,眸光順著她仍未發育的纖細身材梭巡一圈,「可是看來還挺小的啊,比起天兒差多了。」
楚天兒跟寒蟬差不多大,可比起寒蟬發育卻好得多了,身材穠纖合度,已有小美人的架式。
寒蟬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她有一回曾遠遠地見過楚天兒修長窈窕的倩影。可她不知該如何表示,任何女人--即使只是個還未發育完全的少女聽到他人這樣評論自己的身材都不會太高興的。
可她並沒有表示任何不悅,只是優美的嘴角淡淡一撇,「我會長大的。」她冷冷地說,在如是宣稱的時候甚至不曾向墨石掃去一眼。
從頭到尾,她的眸光只凝定藺長風一人。
而室內其它三名男子,見她年紀雖小,卻如此清冷的神情姿態,若有所思的眸光有默契地在空中互會。
不愧是神劍看中的人。雖只是一名少女,卻隱然已有藺長風清冷淡定的神韻。
這兩人將來肯定會是百分之百的最佳拍檔吧。
第三章
一九九五年
時光荏苒,總在人不經意間。
轉眼,已然十年--她與藺長風相識的第十年。
自侍者手捧的精緻銀盤中取過水晶香檳杯,寒蟬低頭,靜靜品啜著。冰涼得恰到好處的液體流過喉嚨,在她胸膛激起一圈圈細微的泡沫。
耳畔,藍色多瑙河悠揚的旋律翩然落下最後一個音符,眼底,紳士名媛們雍容地對彼此鞠躬。
她品著酒,朦朧地望著眼前的衣香鬢影,看著雙雙對對男女隨著新起的旋律,開始另一段優雅的華爾滋。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豪門宴會啊。寒蟬想,毫無感動地將眸光自那些政商界有名的上流人士身上收回。
今晚的宴會,是藺長風第一次允許她在公開場合露面--也許是因為他認可她已練就不動如山的本領,也許是因為今晚的豪宴是一場爭奇鬥艷的化裝舞會。
反正只要戴著面罩,不會有人認出她。當然,也不會有人認出他。
透過黑色鑲碎鑽的精緻面罩,寒蟬璀亮的水眸不著痕跡地梭巡著不遠處與自己同樣穿著一身黑色禮服的男人。
合身的黑色燕尾服包裡的是一具修長有力的身軀,結實的肌肉縱然密密隱藏在禮服下,卻仍掩不去他有副好身材的事實,吸引無數名媛目光在他身上眷戀地流連。
而他無視於那些朝他投射而來、蘊含著明顯仰慕與淡淡飢渴的柔媚視線,逕自憑著落地窗懶洋洋地站著,氣勢優閒自在。
可寒蟬卻明白,那半隱藏在黑色面罩後頭的灰色眼眸卻肯定毫不悠然,綻放的絕對是銳利無比的輝芒。
縱然懶洋洋,他也只是一頭隱去殺氣的捷豹。
不管如何收斂銳爪,豹就是豹。
想著,柔嫩的櫻唇幾乎忘情地揚起,但旋即冷冷斂去。
冰冽的眸子揚起,直視那個忽然出現在金色雕花迴旋梯頂的男人。
是楚南軍。顯然剛剛教訓完女兒的黑幫龍主,在嬌容含怒的楚天兒以及負責護衛千金小姐的天劍墨石雙雙出現於一樓大廳後不久,也跟著下樓來。
他站在梯頂,凌銳的黑眸首先緩緩睥睨佈置得豪華雍容的大廳一圈,接著,那嚴凜的嘴角銜起滿意的微笑。
是啊,他當然得意了,在這棟代表白派建築理念的豪宅舉辦的豪宴不知有過幾場,而每一場都比前一場盛大,與會貴賓的身份地位也更加不容小覷。
他是該得意,這十年來龍門的聲勢愈來愈浩大,幾乎宰制了西岸所有黑幫組織,而他也被眾黑道人士送上了黑幫教父的稱號。
不只黑道中人亟欲巴結他,就連白道中人也樂於被他拉攏,雙方互蒙其利。
該死!寒蟬看著他高大威猛的身軀走下樓來,得意洋洋地以主人之姿與一名知名的州議員握手寒暄,喉頭驀地湧起一股噁心的嘔吐感。
她得用盡全身力氣,才能讓一張清清冰顏不因此顯現一絲情緒。
該死的龍主,該死的議員,該死的黑白兩道!
他們全該下地獄--總有一天,她要親眼見到他們全下地獄!
心底憎恨的烈火熊熊燃燒,然眸中仍是一派不可思議的平靜無痕。任誰看到,都不會懷疑擁有這樣一雙清麗美眸的女人原來全身正竄過強烈恨意。
這都該感謝藺長風這十年來對她的訓練,讓她今晚能如此接近仇人楚南軍,卻不讓自己充滿憎恨的情緒驚擾他。
瞧,她甚至還可以以最輕柔嫻雅的步履穿過大廳,翩然落定他身旁不遠處。
距離自己生平最恨的仇人,只有數步之遙--她想著,唇角翻飛冰冷弧度,一雙水晶眼瞳依舊直直凝定楚南軍。
後者彷彿注意到她的眼神,黑眸揚起,瞅住她的眸光,眼底掠過一抹淡淡興味。
不數秒,他結束了與州議員客套的寒暄,威凜的身軀朝她走來,步伐堅定,不曾有一絲貓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