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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的,是一個冷血動物!
因為他自己是個冷血動物,所以才要把她也訓練成那種沒有表情、冷若冰霜的女人。
「不許顯露情緒,一絲一毫也不可以。」他如是叮嚀她。
於是當她初學武術,摔得全身酸疼時,她不能皺眉咬牙;當射擊訓練時,她第一回正中靶心,她不能開懷歡呼;當她偶然間瞧見天劍、星劍並肩從庭園穿過時,不能瞪大好奇的眼睛……她不能這樣,不能那樣,總之不管她心內情緒澎湃到什麼樣激烈的程度,面上都不能展露絲毫表情,就連眼眸閃過一絲異樣都不行!
他當她是什麼?植物人嗎?
她不是冷血動物,也不想成為跟他一樣的冷血動物!
於是,有一回他嘲諷她白練了幾個月的柔道,連一記簡單的過肩摔也使不出來時,她忍不住憤怒了,倔強地揚起螓首,璀亮的星眸瞪視他,薄唇微微翹起。
對她的挑釁,他的反應仍是不動聲色,連語音也不曾稍稍揚高,「這麼容易讓人看清妳的情緒。」
「那又怎樣?」有表情有什麼不對?她才不要變成跟他一樣面無表情的人!
「我要的是一個成熟的女人,不是一個任性愛鬥氣的小女孩。」他淡淡地說,毫無語調起伏的言語卻輕易挑起她的脾氣。
「我沒鬥氣,也不是個任性的小女孩!」
「是嗎?」
「是你的要求太莫名其妙!」
「我的要求太莫名其妙?」他冷冷一撇嘴角,忽地上前一步,扯住她柔細的藕臂,「難道妳認為楚南軍會讓一個只要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齒的黃毛丫頭接近他?」
「我--」她一窒,無語。
「憑妳這模樣,只要膽敢接近他一步,滿身的殺氣便足夠令他週遭所有人提高警覺了。」
他說得沒錯。
縱然再不服氣、再不情願,寒蟬還是不得不在心底承認面前這男人說得沒錯。
她抬眸,明麗瞳眸凝向他,不覺帶著淡淡迷惑。
這個傢伙--藺長風,也不過才將近十九歲,只比她大了五歲,為什麼他挺直站在她面前的模樣會令自己覺得如此威風凜凜?
為什麼他的氣勢如此迫人,氣韻如此沉穩,比龍門幾個該死的大老看來都更該死的威嚴?
為什麼他淡淡一句話,總是那麼該死的正確?
這不公平!他也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啊--莫非只因為他受了幾年地獄般的訓練?
那麼,自己在他的訓練下是不是有一天也能褪了這一身幼稚的少女氣息,轉為冷冽逼人?
想著,她忽地挺直背脊,雙臂一展,拉開端正的架式,「來吧,繼續教我那一招。」
「哪一招?過肩摔?還是面無表情?」
「都要。」她輕咬下唇,「我會學會過肩摔,也會學會面無表情。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要你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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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確令他刮目相看。
自從下定決心後,她進步神速,不論武術或槍法,她都輕易達到一般人無法輕易超越的境界。
當然,他需要的不只是「一般人」,他要的是頂尖高手。
要達到頂尖高手的境界,寒蟬還需要多加練習,這也是他要求她日日夜夜不得放鬆的緣故。
而她,也極力配合,除了吃飯、睡覺,便是依著他為她安排的進度勤練、苦練。她練武術、習槍法,同時,在他要求下繼續學校的課程。
她夠聰明,也夠努力,因此能夠多管齊下,不僅在學校成績優秀,在與他對打時,也愈來愈能取得攻擊的機會,而槍法,更幾乎比他神准。
一念及此,藺長風一對濃眉不禁挑起怪異的彎弧。
他相信,只要再過幾年,這小妮子縱然功夫不及他,槍法遲早也會勝過他。
射擊這玩意跟體力無關,跟靈敏度、集中力卻絕對成正比,而後兩項天賦,寒蟬絕不輸他。
可最令他讚賞的,自然不是她在射擊或武術優秀的表現,他早料到她有此潛質,而是她隱藏情緒的功力。
一個十四歲少女懂得控制情緒,很難令人不佩服。
即便對她要求嚴格的他,偶爾也忍不住想為她的表現喝釆。
就譬如現在吧,她明明在與他過招的時候扭傷了腳踝,卻一聲不吭,連黛眉也不曾稍稍一顰。
她隱藏得很好,就連一雙湛幽美眸亦不曾流露一絲痛苦。
如果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他,或許根本無法察覺她扭傷的事實,可他卻發現了,定住了她還不自量力想朝他飛身一踢的纖細身軀。
「別動!」
「怎麼?」她揚首望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停住兩人的對戰,「有人來了嗎?」一面問,她一面凝神,迅速朝左右張望。
因為藺長風白天通常必須亦步亦趨跟著楚行飛,所以每回要對她進行訓練或考核,總要趁夜半時分,兩人要不就躲在楚府庭園最角落的武館,要不就在隔音設備一流的射擊館,總之,就是要避開眾人的耳目。
「沒人。」藺長風淡然應道,雙臂一面用力一壓。
寒蟬不由自主坐倒在地,明眸怔然凝定他,「怎麼回事?」
「我們不打了,今晚就練習到這兒。」
「為什麼?我們才練不到半小時!」她忍不住抗議。
而他淡淡掃視她一眼,「你碓定自己還可以嗎?」
她心一緊,「為什麼不行?」
「妳受傷了。」說著,他蹲下身,右臂一伸,準確地扣住她扭傷的右腳踝。
她吃痛,銀牙本能一咬。
「沒錯吧?」
「你……你怎麼會知道?」她明明已經拚命控制自己了,要自己無論如何不能顯露出任何疼痛的表情,為什麼還是瞞不過他?
「因為妳額頭冒汗。」他彷彿看出她的疑問,淡淡解釋,「而且,我發現妳悄悄瞥了自己的腳踝好幾眼。」
「原來……原來如此。」她低語,忍不住落寞。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夠好了,沒想到還是如此輕易被他看透。
精神一頹靡,腳踝的疼痛便彷彿忽然明顯了,痛得她眉尖不停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