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入麻狀元胡同墨薰莊的聯絡工作,必要之時,甚至想化被動為主動,為革 命陣營吸收培養更多的生力軍,對不對?」
「對,在這風雲洶湧、世變急遽的大時代中,我們尤其需要青年們積極、勇敢、堅 定的決心與意志,和嫉惡、抗暴、俠義的精神與力量,北京這裡雖為「天子」的腳下, 但也是各類學堂彙集之所在,如能鼓動更多熱血學子技入我方陣營,現今暫時陷於低潮 的革命大業,就反能再展新貌。」
湘青依生進開浩腿上懷裡,輕聲問道:「對於這項計畫與目標該如何進行,你是否 已有了初步的腹案?」
「據我瞭解,表面上看來我們的勢力雖弱,但其實暗地裡的同志卻多,聽說連女子 學堂內,都有雄心壯志不讓於鬚眉的巾幗女英雄,看來往後會有更多如我這般幸福的男 同志,不必再在民族大義與兒女情長中掙扎痛苦,索性並肩而戰,成就革命伴侶;在我 們來之前,不是才曾接獲一封會內通訊嗎?那一筆好字,據說就是出自一名女同志之手 。」
湘青把臉偎上丈夫的肩窩處,突然悠悠歎了口氣。「是啊,我們真的是大幸運了, 南星,如果幸福快樂是樣具體的東西,可以分給旁人,讓他也同享愉悅,那該有多好? 」
關浩用面頰下頷輕緩摩挲著她的髮絲問道:「這個「他」,是載皓吧?」
「嗯。」
「要一個人拋卻天生而來的想法與個性,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肯與我們互做討論 ,不把我們當逆臣賊子著,已經很不簡單了,有點耐心,再多給他一段時間,好不好? 我以為你向來是對他最具倍心的人哩。」
「我是啊,不然又何必在娘面前為他大力開解,只因為如果現在他點了頭,表示願 意談論終身大事,那麼所娶之人,千之八九必是所謂門當戶對的尊貴格格或富家千金, 自己本身的家世再加上聯姻的牽扯,你想他還會有脫離朝廷束縛的可能嗎?與其如此, 還不如暫保獨身身份,也好自在來去,」想起載皓在今晚席間力求一醉,以解千愁的模 樣,湘青又不禁心酸了。「可是看他多年來孑然一身,萬般心事皆無可寄托的模樣,我 又實在很不忍心,難道天地之大,竟真的無一能打動他心弦的女子?」
「有啊,誰說沒有?」
湘青沱訝的抬起頭來問道:「是誰?我怎麼都不曉得?」
開浩幾乎忍俊不禁,見她睜大了雙眸,一副好奇的樣子,委實可愛逗趣,便輕捏了 一下她的鼻尖說:「你啊,他不是曾對你動心過,還曾在元宵夜裡箭射金絲燈籠,以求 博你一粲?害得我刨嘗失戀之苦,有好長的一段時間,還一直把他當成了最強勁的情敵 。」
「哎呀;那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的結果嘛,況且,哥當時是因為對我們實為兄妹的內 情尚一無所知,所以才會表錯情,陳年舊事了,虧你還每每提個不停,」
湘青嬌咦著輕拍他一下說:「不跟你講了,人家是正經八百的在為二哥操心,你卻 還有那份閒情來開我玩笑。」
「好好好,不開玩笑,行了吧?」關浩環攏著她說:「但我覺得載皓情思絕非全然 古井無波一事,卻非空穴來風的推測,你還記得三年前他南下杭州,為了讓久別重逢的 我們倆單獨相處幾天,曾托辦公事到總督府去住了數日的事嗎?」
「當然記得。」
「後來他北返之前,又與我們共聚了兩日,在那兩天當中,你有沒有發現到他手中 突然多了樣東西,而且一直牢牢的帶在身邊,不曾離手。」
湘青低頭尋思了好一會兒,終於回應道:「經你一提,我倒真的回想起來了,對, 是有這麼回事,那好像……好像是把扇子?」
「沒錯,坦白說,當時我就曾故意問他那把扇子是在哪裡真的,因為扇子本身雖然 不是什麼精品,可是上頭的書作書法卻讓人見之驚艷,而且退隱隱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
「那他怎麼說?」
「他只說那是他某夜隨總督到杭州知縣府內做客時,一位初識的新友所贈之物,至 於其餘的細節卻再也不肯多言,但我仍可憑直免向你保證,這事定然還另有曲折,不然 後來我們每次見面,我也不會回回都在他的隨身物品中,瞥見那把外表毫不出奇的扇子 了。」
「物品尚且都如此珍惜了,可見贈禮之人在他心中的份量必然不輕,改天找個機會 ,我一定要旁敲側穿的問出個所以然來,說不定那扇子原先的主人,就是二哥這些年來 的……」因見丈夫突然眉頭輕鎖,湘青便再而問道:「南星,怎麼了?你幹嘛娥起眉頭 來,莫非又想起了什麼事?」
開浩立時鬆開眉頭道:「沒有,沒想起什麼事,只是一個模糊的意念而已,好像… …好像載皓那把扇子上頭的字,我最近才再看過。」
「怎麼可能?你連書扇題字的人是誰都不曉得呢,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感覺?」
「所以說囉,八成是我的錯覺;」關浩很快的就決定拋開那個乍然閃現的念頭,「 我覺得比較奇怪的,反倒是怎麼你一直都沒有注意到載皓那項新添的習慣?」
湘青將雙手繞到他頸後說:「人家當時眼中心底就只有你嘛,哪裡還容得下別的人 、別的事,更遑論是一把毫不顆眼的扇子了。」
關浩覺得嬌妻實在迷人,索性抱著她起身往裡頭的臥室走去。「這是拐著彎在暗示 我當初對你的關注不夠專心囉?好,今晚我就好好將你「關愛」個夠。」
完全明白丈夫言下之意的湘青,早將熱燙的面頰貼向他的頸側,啄吻起那急速加快的脈動了。
第四章
光緒三十年
元宵前八達嶺長城左近高巖平台邑塵望著前方逶迤在莽莽雲嶺之中,猶 如一尾暫且蟄優,一待春雷震動,便要再飛躍上天的蛟龍的長城,頓覺整個心胸卻跟著 開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