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相逢疑似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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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讓我扶您回房去,好嗎?」朝雨依然輕聲細語的說。

  「好,」載皓漫應道:「好,扶我回房,我要睡覺,朝雨,現在我只想要睡覺,最 好還能一覺不起,長眠不醒。」

  朝雨默默的扶他回房,為他除下外衣,再讓他上床躺平,接著聽跪到床邊去脫掉他 的鞋子,最後又絞了倏布巾過來幫他輕輕的擦臉。

  「朝雨,」載皓從頭到尾都閉著眼睛,唯獨微舉起手來輕扣住她的手腕。

  「朝雨,忘掉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好不好?」

  「好,」她輕聲的答道:「當然好,因為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您根本 就醉了,醉言醉語,何須放在心頭。」

  聽到她這麼說,載皓整個人彷彿才放鬆下來,才肯安心的把自己交給席捲而來的困 意。「謝……謝你,朝雨……我……抱歉……醉……醉……」

  朝雨幫他把被子拉過來蓋好,自己則順勢坐到床旁的腳踏上,俯視他的睡容,傾聽 他的鼻息。

  大約過了三刻鐘,確定他真的已經睡熟以後,朝雨才敢進一步依到榻邊,用指尖輕 描他在進入夢中後,終於緩緩舒展開來的眉宇,無限心酸的低喃,「載皓,我怎麼會不 知道你的困惑與掙扎?怎麼會不清楚你三天兩頭買醉的理由?怎麼會不明白你欲放而不 敢放的情思?」

  柔軟聽細的手指輕滑過他的面煩,冊手的滄桑讓朝雨的面龐立即為之淒楚疼借起來 :載皓呵,載皓,為什麼你偏偏要是載皓呢?

  「朝……雨……」突如其來的夢囈讓朝雨驚跳起來,甚至摀住了嘴巴,嚥下那差點 奪口而出的驚呼。

  等確定那只是他的藝語後,朝雨方敢緩過一口氣來,再癡癡的凝視了他好一會兒, 最後才懷抱著萬般難捨,卻又不得不捨的心情,慢慢放下兩邊的床幔,走到平時載皓充 做書房的東側間,拿起自那日幫他從檀木箱取出來之後,載皓便常拿起來把玩欣賞的那 把扇子。

  明月如宙,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

  朝雨帶著扇子,往外經廳堂出庭院,又是一個玲瓏剔透的明月夜。

  紞如三鼓,鏗然一葉,黯黯夢雲驚斷。

  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偏。

  載皓,我不知道這把扇子你竟一直珍藏著,這甚至不是我的傾心力作,充其量也只 鴕算是見舒園夜景悠靜,匆匆畫就的俄作而已。

  為什麼我會那麼淯楚你現在的痛苦?因為你有的困惑、掙扎我也都有,可悲的是, 我卻連買醉的自由都沒有,只因為我不能佼你著穿我的偽裝、我的心事與那份無助的悲 涼。

  天涯倦容,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

  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

  或許我也可以就此一走了之,但留下來的心願既然尚未達成,我又怎能就這樣離去 ?而且如果我突然不見了,你豈不是會更痛苦?不;我不能那麼做,我捨不得、捨不得 再繼續傷害你,寧可自己日日忍受面對你時的心疼,也不能放任你因我而進一步的神傷 。

  朝雨仰望天際那輪明月,低吟著「永遇樂」的最後一段,只是不知曾經撫慰過無數 詩人墨客的月兒,是否也能給予自己繼續撐持下去的勇氣。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

  異時對、黃樓夜景,為余浩歎。

  古今如夢,或許人生真的只像是一場夢,但為什麼老天偏偏要安排我們共作這一場 夢?載皓,就算明知只是一場夢,你可願意醒來?或者我又可願意醒來?

  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的月兒啊,你又會為誰而浩歎呢?

  朝雨「唰」一聲合上扇子,按在胸膛,頓覺更加無語,也更加黯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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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這一幅松畫枝幹彎曲有度,呈高偉凌霄之勢,枝幹畫法遒勁粗放,松枝的畫 法也極富變化,朝雨,近來你畫畫的功力迭有進步喔。」

  驀然聽到載皓的聲音,聽得朝雨飛快擲筆起身道:「貝勒爺,您回來了,我這就去 給您--」

  「不忙,」載皓把他按坐回去說:「你還差一筆,不是嗎?」

  朝雨低頭一瞧,果然還有一叢松針尚未畫齊。「無所謂,便算它本來就殘缺不全好 了,也許早就被某個頑皮的小孩用彈弓射斷、射落,這樣反而顯得自然,不是嗎?」

  「我看是我的到來[折損]了松針。」

  聽他說得詼諧,朝雨不禁跟他一起笑了開來,這一笑,倒沖淡了不少兩人之間近來 常常緊繃的氣息。

  「朝雨,我著你好像特別鍾愛自然景物,而且一直是以寫生的態度來作畫,從不憑 空想像,是不是?」

  朝雨微張著小嘴,想不到載皓會連這個細節都注意到了。「嗯,從我自小習畫開始 ,便喜歡畫確實存在的景物,就算只是畫一株花,也一定先請母親剪折我想主的那種花 來插在瓶中,然後才開始臨摹,總覺得不這麼做,得不其活色生香。」

  「你作畫還另有一個奇兀的地方,你自己知道嗎?」

  「奇兀的地方?」朝雨想了又想,終至搖了搖頭說:「沒有吧,近來我畫的大多是 花卉,立春之後,大地一片回暖,王府內的各處庭園漸漸嬌妍起來,堪稱一夕數變,題 材豐富多樣,讓我直恨自己手拙;不過,應該沒有貝勒爺所說的奇兀之處吧?」

  「我說的是你從不題名落款的習慣,頂多蓋個朝雨的隸書紅印算數。」

  朝雨一怔,隨即笑道:「貝勒爺說的原來是這個啊;我剛剛才在學步階段,題什麼 名、落什麼款呢?況且我向來不喜大篇幅、大篇幅的題字,既然是要作畫,所有的心情 與感動,便該全部交託給畫筆,無庸畫蛇添足,再藉字句來解說景物的動作,在我著來 ,那根本就是對自己畫作不夠自信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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