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相逢疑似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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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頁

 

  邑塵奮力掙出他的懷抱後,第一件要問清楚的事是,「南星大哥?關大夫,你是我 們在京城的聯絡人,那個總是在通訊上簽個「星」字的南星?」

  「而你則是位寫得一手好字的「塵」,」關浩等於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然後才聽 對妻子說:「湘青,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載皓隨身捫帶的那把扇子上的字,我老覺得眼 熟,好像最近才再看到過嗎?一「原來如此,」冰雪聰明的湘青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其實那天若不是宣兒急著來人世間報到,讓我未及過去叫你著邑塵題在二哥中衣上 的字的話,這個謎田也就不必等到今天才解開了。」

  他們三人皆瞭然於心的一番對話,卻只聽得順心一頭霧水,載皓手邊怎麼會有邑塵 題字的扇子?她後來又怎麼會在載皓的中衣上留字?還有南星的夫人怎麼稱載皓為「二 哥」?

  不過在他正想一一問個明白時,邑塵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衣襟內好像有東西,只好請 兩位男士暫且退出房外,再在湘青的仃忙下,從懷中抽出那物件來。

  「是二哥慣用的白帕。」湘青一眼就認出來了,接著又因瞥見上頭有字,連忙返到 窗邊去,佯裝觀景。

  邑塵則以顫危危的手出開了布帕,載皓那一手蒼勁有力的字甫入眼簾,她一顆心便 霎時五味雜陳起來。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兩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載皓;邑塵握緊白帕擁至胸口,霎時也有無語凝噎的悲愴,接著湘青卻聽得她叫: 「湘青,快;快給我把剪刀;」

  「邑塵?我二哥他這麼做是不對,但事情並非已到毫無轉圜的餘地,更何況他的出 發點也全都是為了你好,你又何必連他留給你的手帕都想剪--」

  「不;不是的,湘青,是怕內還有東西,你快拿把剪刀給我啊。」

  這一刀剪出了更大的驚詫,那折成一小方塊的薄紙攤開來,竟是清廷目前新軍的各 個主要佈置點,以及準備立憲的摘要報告。

  從開浩接過去看後的湛然柙情和湘青的一臉迷惑,悒塵便知道該請誰來為自己釋疑 了。

  「關大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載皓想幫你在會內立個大功吧,」關浩顯然有意避重就輕的說:「你在他身邊 潛伏四個月的事,會內有不少同志知道,他大概是不忍見你無功而返,又擔心這麼一來 ,會有較不明理的同志怪罪你,所以--」

  「不;」湘青代邑塵打斷丈夫無謂的解釋,率先指出。「內情絕非如此單純,二哥 明知這兩項摘要都是朝廷極其重要的機密,斷無輕易洩漏的道理,除非……」由於閃過 她腦中的意念太過突兀,竟使湘青霎時噤聽無語。

  而顯然也同時猜到了個中原委的邑塵更是拚命搖頭,幾乎要將下唇給咬破。

  關浩則在心中低語:載皓,我這就幫你看緊、看牢,看你能否賭贏這一記;

  「關大夫,」邑塵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嘶啞著說:「他是……他其實是……所以… …所以他才會對邑塵下藥,才會想盡辦法,也要把我送出王府,讓我離他愈遠愈好,是 不是?是不是?」

  「南星;」湘青也慘白了一張臉叫道:「你快說啊,二哥他到底是不是……」

  面對著兩張同樣佈滿焦灼的嬌艷臉龐,關浩索性沉聲應道:「是,他是,表面上他 是朝廷當紅的軍官將領,是所有革命黨員的頭號宿敵,實際上,」他攬妻子入懷,並輕 扶著邑塵的肘彎說:「他是孫文的至交,打從三年多前經我引介,結識孫文之後,他便 一直是我革命陣營潛藏在清廷內的首號猛將。」

  剎那間邑塵不知自己該喜或該悲,該哭或該笑,只覺得心好疼好疼。

  「不過他加入我方這件事,連我也是去年底回到北京後才知道的,在那之前,」關 浩以著惺惺相惜的口吻說:「載皓夾在雙方陣營之中的矛盾、為難、掙扎、抉擇、痛苦 ,以及必要時不得不有所犧牲的心路歷程,便都只有孫文得知,而因會務龐雜,有更多 的時候孫文根本分身、分心皆乏術,那麼,所有的委屈與誤解,載皓就都必須獨力承搪 ,」他搖頭苦笑道:「坦白說,有時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身為革命黨員所必須承受的壓力有多大,載皓一人承擔的就心有其雙倍,不,可能 還有三倍、四倍之多,邑塵摀住了嘴,熱淚霎時泉湧而出,滿心俱是對載皓的不捨。

  「身在曹營心在漢,」湘青倒率先冷靜下來,「南星,二哥的身份一旦被揭發,處 境可是會比任何一個革命旗幟鮮明的人,都還要來得危險艱雜,對不對?」

  「所以在人前他才更需要立場鮮明,也更需要任何能彰顯他確為「清廷鷹爪」

  的偽裝助力。」

  邑塵猛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嗚咽著問:「引渡鄒容北上,就是不得不做的犧牲之一 ?即便會引發革命黨人對他更深的憎恨,他仍不得不做?」

  「不,邑塵,這你就弄錯了,」關浩一口便反駁道:「在鄒容這件事上,載皓真可 謂費盡了苦心,他知道鄒容血氣方剛,絕不能讓他在獄中屈郁過久,可是他當時人偏在 租界當中,如果想放他出來,只有先想辦法將他弄出租界,才能更進一步的論及其他, 我相信載皓原本是有較為周全的計畫,可惜「營救」行動最後仍因種種限制與阻撓而功 敗垂成,載皓懊喪的心情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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