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關浩卻好似極有與趣的問道:「是姓南嗎?好罕有的姓。」
「沒什麼,赴日學醫的人不少,並不可能互相都認識,不是嗎?」
「對了,」所幸關浩也沒有再繼續方纔那個話題的意思,他改問道:「姑娘的腿傷如何了?瞧我只顧著說話,竟忘了請你坐下。」
「謝謝公子關心,已無大礙了,昨天那位醫師……,」她極力自持道:「是位好大夫。」
「是嗎?」關浩別有深意的問道,隨即又改問:「蔚綠格格近日即會出閣吧?」
「嗯,」這話題讓人感覺愉快多了,湘青的口氣中甚至透露著一絲輕鬆。「這一切,還得謝謝公子成全,我代福晉及蔚綠謝過公子。」
「什麼話,我還得感謝你沒有揭穿關浩逃婚之事,免去我關家一場的浩劫。」
「公子客氣了,我們是彼此彼此。對了,關宇說公子早有意中人,累及那位姑娘因這門親事而無法與公了早日結成連理,令我過意不去。」
關浩聞言,突然歎了口長氣道:「現在都無妨了。」
湘青不解問道:「出了什麼事?」
「她已經離開了我。」
「為什麼?是因為我嗎?」
「不,是因為一場誤會。」
「誤會是可以解開的啊。」
關浩又沉吟了半晌,才轉個話問她道:「我倒是比較掛心姑娘往後的生活,你在信中雖沒有明說,但我看得出來不但蔚綠格格一顆芳心早有所屬,恐怕姑娘亦然哩!代妹出嫁,純為報恩而已,午後載皓也曾對關浩提及此事,如今你我身邊之人,既然都已不在,不知姑娘是否考慮過索性就將這場婚姻延續下去的可能性。」
「不,」連湘青都沒有想到自己會一口就拒絕。「或許公子會笑我太傻,但我的心早已交託出去,雖然所托非人,我還是沒有辦法忘了他,此生此世,除了他之外,我不會再接受別的男子。」
黑暗中關浩臉上掠過一陣痛惜之色。「姑娘對他的愛,當真深到這種地步?」
「公子若曾深愛過,就必定也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湘青隨即反問道:「而且公子當日既連婚都敢逃了,我就不信今日反而會只為了區區的誤會,便輕言放棄。」
關浩首度發出爽朗的笑聲道:「你真認為如此?如果我向她解釋,你認為她就會原諒我。」
湘青肯定的說:「當然,只要公子確定存在於你們之間的障礙,只是誤會的話。」
「好,你們的年紀相仿,我便不妨先說給你聽聽,看到底是不是誤會,她聽了之後,又是不是真的就會原諒我;姑娘請坐,關浩恐怕要費好一段時間來講哩。」
湘青依言坐下,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踱到窗前,灰暗的月色勾勒出他俊逸的側面,相似到令湘青再度忍不住心,所幸他已娓娓道來,才讓湘青無暇再胡思亂想。
「我的心上人是在杭州西湖畔長大的姑娘,美艷如畫,心細似髮,聰慧靈敏,明朗善良……,」他笑道:「姑娘可別笑我誇張。不過她在我心目中,的確是用遍全天下的形容詞,也形容不到萬分之一好的可人兒。」
「各花入各眼,公子的深情只令我覺得感動,何來誇張之說。」
「我們相識、相戀的過程可謂驚險有之、坎坷有之,甚至還滲雜了生離死別的痛苦。我因具有某項特殊身份的關係,一直沒有讓她知道我乃當今最受朝廷倚重的軍機大臣關湛之弟,另外我不忍讓她憂心,所以早有婚約之事,也未曾說給她知。現在想來,自己實在太過獨斷獨行,只著自以為是的一片好意,為什麼就從來不曾為她想過?我的吞吐、遲疑和遮掩不曉得曾害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這些公子都可以一併說給她聽啊。」
「我們在分散了大半年後,昨日才好不容易重逢得見,我正打算將一切都向她說個明白時,她卻誤認我同志之妻兒為我的妻兒。」
湘青這次無話可應了,只會瞪大眼睛,看那窗前的人影,這是……!
「我那同志在上月初因謀炸朝廷官吏而殉難,我為掩護其寡婦孤子,便暫時在外人前與她假扮成夫婦,當她誤會我時,我同志的妻子也看出不對,本想出聲解釋,但當時突然出現,陪在她身邊之人,乃是當今慶親王身邊的紅人,」他歎了口氣道:「我怎麼敢冒讓他認出革命黨遺屬之險?另外也怪我不好,我眼見那人抱她離去,便妒火中燒,不曾細想,結果我們便在誤會彼此的場面下分開;那個時候,我的心裡只剩下一個意念,便是結果變成如此,也未嘗完全不好,至少她留在那位貝勒爺身旁,可免受身為革命黨員伴侶的危險威脅,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我一人承受痛苦,又有何妨?」
湘青的雙眼浮上一層淚霧,這是真的嗎?這一切都是真的嗎?以前他說自己有最佳的掩飾身份,原來便是他那身為軍機大臣的兄長。
「你……真捨得割愛?」
「捨不得,」關浩轉身盯住她看,即使沒有點燈,湘青彷彿仍能捕捉到他那雙眸中的晶亮。「當關宇找到我住處去時,我已準備好要出門了,為擁有心愛的人,連天我關浩都敢與之抗衡,更何況只是載皓。」
湘青的心中充滿著狂喜,她緩緩起身道:「公子,我有一個要求,不曉得你能否答應?」
「請說。」
「我想請公子把燈點上,讓我看看公子的長相。」
關浩的聲音中透露著笑意。「只怕會惹惱某位說再也不想見到我的人呢。」
「你……」湘青羞紅了臉,無言以對。
關浩卻已經劃亮火柴,把燈點著,並來到了她身前。「格格,恕關浩臨陣脫逃,在婚禮上委屈你了。」
湘青低著頭,笑自己當局者迷,那一年元宵,她不就曾覺得載皓的聲音有點像南星,又有點像關浩嗎?為什麼就沒有更進一步的把他們兩個聯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