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詠浦卻無半點憐香惜玉之心,只顧著追問:「別告訴我你也「愛」上了什麼報社或雜誌的記者。」
「他是秘書,不是記者,不過我們之間的愛情,卻也絕不略遜於你大哥與康崇雨的一分。」
詠浦頓感心底生涼、頭皮發麻,秘書?誰的秘書?哪裡的秘書?他在心中拚命的祈禱、拚命的自我安撫:不,不會的,一定不是,但眼見秀敏愈發迷濛的眼神,卻也同時做下最壞的心理準備。
「敏敏,你是這樣回報我給你的友誼的?」
「和你的秘書劉雁田相愛,會妨礙到你嗎?」秀敏反問道。
「天啊!還真的是雁田!」詠浦掌拍額頭,整個人往後癱進沙發中。「大小姐,你想找玩具,想陷害人,也不必找我的人玩,不必陷害我吧。」
秀敏聽了當下拂袖而去,氣得一周不與他聯絡,後來還是在劉雁田的穿針引線下,兩位老友才再言歸於好。
不過言歸於好是一回事,贊成雁田玩這場危險的遊戲,可又是另一回事。
沒錯,從頭到尾,詠浦投注較多擔心、掛念的,一直都是自己得力的秘書,而非秀敏,因為她的「實力」雄厚,也就是玩得起,反觀雁田,大概就不全然是這麼回事。
打從得知秀敏正與雁田「交往」開始,他便日日夜夜,親眼目睹這位類似他貼身助理的改變。
從前不論是在尚未轉型為環保顧問公司的寶用集團裡,或跟他一起過來承繼集團化工老本行的台灣碧兒後,雁田的表現都是一等一的好。
現在可好,二十八歲的大男人談起戀愛來,竟不下於十八歲時的狂熱,一頭便栽了進去,工作是沒少做,職責是沒怠忽,但他卻分明看到雁田日益消瘦、憔悴下去,兩眼偏又詭奇的炯亮,詠浦當然知道那是一根蠟燭兩頭燒的結果,明亮的眼神則是熱情在靈魂深處燃燒的「副作用」,而「火源」嘛,除了秀敏那位大小姐之外,還會有誰?
問題是秀敏可以把一天二十四小時以內除吃、睡的時間以外,全數拿來戀她的愛,雁田卻不行。
自半年前終得以和德國碧兒公司合作建廠以來,詠浦這位總經理便恨不得自己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可用,他身為龍頭老大者尚且如此賣力了,底下的人又有誰敢輕怠工作?更何況雁田還是他最倚重的左右手?
這樣長久下來,急需人陪的秀敏自然會心生不滿,於是從愛情小說、電視肥皂劇中看到、學來的招數紛紛出籠,非但自虐,還要整人,可憐活在現實世界中的正常人雁田,哪禁得起這樣的折騰?又哪來動不動就得買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道歉、賠罪的財力?
所以這段在秀敏口中「轟轟烈烈」的愛情,終於不敵詹家相中的未來親家的雄厚「二」勢力——既有財勢,又有三代交情之力,在兩個月前戛然叫停。
秀敏不但立刻見風轉舵,接受家中的安排,和國內鋼鐵業鉅子的外甥黃亮仁出雙入對,而且在半個月前,也就是僅認識一個半月後,宣佈兩人將閃電訂婚。
事情至此,連詠浦都覺得不插手不行了,第一步是假藉敘舊,安排雁田和秀敏在他們業界第二代常去的休閒俱樂部裡見面。
不料那秀敏翻臉直如翻書,非但無視於雁田的忍氣吞聲,還直言自己過去太天真了。
天真?的確,相信愛情的確天真,但秀敏不覺得這句話、這件事她應該早十幾年做嗎?十六、七、八歲時說天真,還勉強能夠叫做單純,現在呢?二十八歲的成年女性,再把一切推給「天真」兩字,簡直就是承認自己愚蠢!
於是詠浦快刀斬亂麻,第二步就是派雁田到德國去出差兩個月,而他更是拒絕出席秀敏的訂婚宴,以示無言的抗議。
雁田對門戶懸殊的秀敏投注感情,尚可解釋為一片癡誠,但秀敏的反覆無常又算什麼呢?根本就是任性胡為,恣意玩弄他人感情。
好啦,半個月前的絕情猶歷歷在目,剛剛她卻又在電話中跟自己說什麼來著?
「我後悔了,我曉得自己真正愛著的人是誰。」她詹秀敏除了自己以外,可曾愛過任何人?又不是突然開了竅、通了天眼。
最可惡的是,軟的不成,立刻來硬的。「我要在你爸面前拆穿我們倆的關係,你等著收屍。」簡直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都不曉得她從哪裡學來的招數,說的話全不像正常人的對白。
轉過一個大彎,訂婚宴會場已遙遙在望,詠浦放慢速度,開始按他扣在汽缸上的行動電話,撥的當然是秀敏的同機型電話號碼,今天他再由得她胡鬧,不逼得她乖乖訂婚的話,自己就不叫柳詠浦!
第二章
「什麼聲音?」正忙著與艾葭交換衣服的秀敏恍如驚弓之鳥般問道。
「聲——噢,是我撿到的大哥大啦,這裡,」已經套上粉紅緞面禮服的艾葭不以為意的說:「幸好我早備有假髮,不然待會兒一出去,不就會立刻穿幫——」
她沒有把話說完,因為注意力全被剛剛叫她進來補妝的秀敏給吸引去。
「喂,喂,你!」秀敏的表情千變萬化,看得艾葭頓感眼花撩亂。「是你……」
自己撿到的大哥大居然是詹秀敏的?幾分鐘前她被人找到,只催著她趕快上三樓休息室來幫秀敏補妝,等到她趕上樓進房以後,才發現根本無從補起,這位詹小姐怎麼回事,連訂婚都可以哭成這樣?
不過她也算是場面見多的人,當下挽起化妝箱趕到秀敏身邊,一句廢話也無的便想先為她卸除已花掉的妝,再整個重新來過。
豈料詹秀敏在恢復「本色」以後,卻按住她想開始「作畫」的手說:「快,把衣服脫下來。」
「什麼?」難道這才是她不願意訂婚的真正理由?因為她有特殊的「性趣」?
「我叫你趕快把衣服脫掉,背心、長褲、襯衫……反正看得到的都得脫,快!」更快的是她自己的行動,在甩掉高跟鞋後,她已忙著反手拉下禮服的拉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