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夏侯猛依舊滿面春風的說:「猛只曉得一句話,那便是願賭服輸,不曉得森公子是否也聽過這句話?」
「你!」
夏侯猛一手格開控制不住自己、猛然衝上前來的森映博,臉則繼續向著桑迎桐。「不會有加長賽吧,迎桐?」
一聲:「迎桐。」叫得她心弦一震,緊接著雙頰便火辣辣的紅起來。
「我沒有興趣再和任何為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交手。」森映博抽回手後,猶自忿忿不平的說。
「森公子?」見他一再出口不遜,完全迥異於以往的溫文儒雅,迎桐終於也覺得不對了。
「無妨,贏得一切的人是我,讓他發兩句牢騷無妨,我不介意,你放心,迎桐,我絕不會與此刻的他計較,更不會因而生氣。」
一番話既顯示出如今他和迎桐關係的親近,也充分展現了自己的氣度,更教人人都見識到森映博輸不起的小器,真可說是面面俱到。
「贏得一切,可代表你就會愛惜一切?」森映博終於暫時壓抑住滿懷的悲憤與不甘問道。
「自然,」夏侯猛已經邊說邊轉到迎桐身旁,並且毫不顧忌的執起她的手來。
「否則我費盡心力、不辭辛勞的參加比武招親做什麼?當然會好好的『照顧』元菟郡,好好的『愛護』迎桐。」
他嘴裡說的雖全是好話,但特意強調的「照顧」與「愛護」四個字,卻仍令迎桐驀然自心底整個「寒」起來,怎麼會這樣?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往後少爺有少夫人照顧,我們全都不用操心了。」
小霜不曉得從哪裡竄出來說。
迎桐心下感謝他的打岔,立刻轉頭問未來的丈夫。「這位小兄弟是……」
「我叫賈仁,是鎮潭將軍府的馬伕,」小霜彷彿立意要給夏侯猛難堪似的,狀若天真的說:「往後少夫人儘管喊我『小仁』便是。」
「鎮潭將軍府?!」迎桐瞪大眼睛問夏侯猛:「你是鎮——」
「鎮潭將軍朋友的兒子,」夏侯猛心頭大驚,完全沒有想到小霜會給他來這一招,只得力持鎮靜的說:「剛才『小人』忘了一個字,他原本是——」
聽出夏侯猛話中帶刺,小霜反倒得意洋洋的說:「是啦、是啦,我『原』是鎮潭將軍府中的小小馬伕,後來見我們家公子生得玉樹臨風,長得風度翩翩,才跟老爺求說願跟在公子身旁,服侍他一生一世。」
那語尾的纏綿與酸楚,全落進夏侯猛的耳中,再對照於她硬撐出來的活潑神情,可就令他更加狼狽與不忍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又有何退路呢?或許唯有拚命向前,盡快結束這一切,才足以報答小霜終究還是留了下來的心意吧。
「迎桐,你曾說一切都要盡速從簡,那今晚是否就為你我的洞房花燭夜?」「夏侯猛,你講話好不粗俗!」
「森映博,今日換你做我,難道想的會是另一回事?」
「那當然。」
「森公子若非天性純樸老實,便是言不由衷,佳人在前,哪有不盡速一親芳澤的道理?欸,」夏侯猛止住又意欲發火的森映傅說:「我只是實話實說,你切勿動氣,更何況依比試結果來論,如今的我已幾乎算是元菟郡的太守,你三番兩次的意圖犯上,難道就不怕我震怒?」
「『幾乎』並不代表已經『是』,不是嗎?」森映博的怒氣已完全顯示在他憋到暴突的青筋上。「王總校尉。」
「森公子有何事吩咐?」
「不敢,只是想請教你前天跟我提過的那個『議郎』缺還在不在?」
王明先與迎桐交換了狂喜的一眼,再回望森映博說:「公子願意屈就議郎這樣一個小小的參事官?」
「只要能兌現留在迎桐身邊,善盡守護她之責的諾言,我連再小的士兵都肯做。」
迎桐雖然滿心想要答應,卻仍然不能不顧慮夏侯猛的感受,只得硬起頭皮,首度顫聲喚道:「夏侯公子,你看如——」
「不對。」夏侯猛卻一口打斷她。
「什麼?」
「我說這稱呼不對,其它更沒的商量。」
「沈……沉潭,你看如何?」為什麼?為什麼夏侯猛從一開始,就故意要她在大庭廣眾前表現出與他的親暱?她雖非一般的小家碧玉,但也有她該守的大家閨秀禮教,不是嗎?夏侯猛聽到她喚了自己的字,不禁仰頭大笑道:「好,真好聽,」甚至伸長手臂,將她攬進了臂彎裡。「就衝著這一聲,猛便答應讓你將我這位情敵留在元菟郡內,直到他看到所有他想看到的景象為止。」
「什麼意思?」森映博覺得不對,立即搶在迎桐之前問道。
「當然是我們家少爺與少夫人恩恩愛愛的景象,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情況是能令我們大家都『放心』的?」小霜撇了撇唇說。
「說的好!」夏侯猛暢快的讚道:「賈仁,今晚喜宴上,絕少不了你的賞酒。」
「謝少爺,少爺明白小的一片赤誠就好。」
不願再跟小霜多做眼神接觸的夏侯猛,為免心理負擔愈發沉重,索性轉首俯視懷中的桑迎桐說:「你在雪花的襯托下,雖然美得愈發教人屏息,但雪原寒冷,若凍壞了你,我可會心疼,還是趕快回園裡去為我們的大喜之禮做準備吧。」
那溫存的言語、體貼的態度與暖熱的氣息在在動搖著迎桐的防禦心牆;但為什麼,迎上他的凝視,迎桐自問:但為什麼在他堪稱俊逸的眸中,我卻找不著、看不到一絲感情?
第五章
一直到貼身待女都被遣退,迎桐仍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全是真的。
在短短約兩個月內,不但元菟郡換了主子,連自己都從一個原本無憂的少女,變成為今夜的新婦,如果這真的能夠如她所願,只是一場夢,恐怕也是一場不堪回首的夢吧?
更何況這所有的一切,俱是鐵錚錚的事實。
外頭再度響起喧鬧的人聲,讓迎桐的記憶一下子跌回到遙遠的過去,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十五年前的往事,也許是因為無論彼時或此刻,她都一樣心慌意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