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愛的並不是我,他並不愛我,難道你還不明白?」
「苦不愛你,早在十五天前,他就可以幸災樂禍的揚長而去,又何必多留了十五日。」
「名滿天下的鎮潭將軍,心中總還有些殘存的憐憫之心吧,但我怎麼可以憑仗他的同情?又怎能允許自己接受他的補償?在決定舉辦比武招親時,我原本已經決定斬斷所有對情絲纏繞的奢望,後來沉潭以他的別具居心,讓愚蠢的我一度誤信了世間仍存在著所謂的幸運,如今才知一切不過都只是他的狠心與我的癡情所交織出來的假象而已。」
「那小霜姑娘呢?如果他愛的真是小霜姑娘,為什麼沒在她離開元菟之際,就匆匆跟上?難道夏侯猛就不怕惹惱了他那位青梅竹馬?」
「既是青梅竹馬,感情自然異常深厚,她對沉潭的愛甚至深到願意委屈自己,容許他為了復仇,娶我為妻的地步,現在又怎會在乎多等上十五日?你說面對這樣的『情敵』,我怎麼忍心再橫刀奪愛?又怎麼會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如此善良、如此體諒又如此深情,」森映博輕撫著她僅以一方與衣服同色的絲巾束起的長髮說:「是注定也要嘗盡苦頭的呀,迎桐。」
「也」?他是把自己拿去跟誰模擬了?迎桐心中雖然浮現這個疑問,卻不敢真的宣之於口相詢,怕就怕他會說出她所承受不住也回報不起的答案。
「現在遙遙相送,他日是否也不肯親近相迎?」
「他日相迎?」迎桐抽離他的護持,臉上突現剛毅說:「應該說是短兵相接吧,那自然是要面對面迎戰了,無論是他,或是曹賊,都休想要我不戰而降!」
「好!」森映博朗聲答應:「我就留下來與你並肩作——」
戰字未及出口,已被另一個聲音所打斷。「議郎,你有急函。」
「哪裡來的?」森映博問道。「荊州。」王明一邊說,一邊奉上信函。
「無妨。」森映博一邊拆信,一邊挽留原欲舉步離開,讓他獨自看信的迎桐和王明。「只是我兄長捎來的家書。」
他果然很快就將信讀完,並面露喜色道:「迎桐,好消息,我兄長已應允帶五千人馬過來襄助你我守城。」
「當真?」王明喜出望外的率先反應。
「嗯,」森映博重重的點頭。「不過從荊州前來元菟,路途遙遠,又必須穿越曹賊掌控的北方各州,我想我最好還是下去接應他一下,畢竟這些年來,我穿梭於全國各地,頗知一些僻靜小徑。」
「可是我正想拜託你到涼州去為我……」迎桐既喜且憂的說。
「為你尋找兩位自幼失散的同母兄長,是不?相信我,我已請人代為打探他們的下落,相信你很快就能得到他們的消息,說不定等我與兄長抵元菟郡時,他們也就會與你重逢了。」
迎桐聽得「耳不暇給」,正想更進一步的追問清楚,但森映博卻已一馬當先的奔下仙人承露台去,好像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即出城去接應他的兄長。
「我會隨時捎音訊回來。」是他隱沒於往下的石階前,所拋下的最後一句話。
而迎桐收回的視線則立刻又下意識的投向夏侯猛遠去的方向:沉潭,你我下次再見,當真便要在戰場上干戈相向?
我這麼愛你,沉潭,這麼愛你,你我怎麼會是敵人?
※ ※ ※
「小姐,」十天之後,王明對正從護城牆上拾階而下的迎桐說:「森議郎有信來。」
已經獨撐了十日守城重責的迎桐,一邊摘下例常用貂尾為飾的「武冠」,一邊難掩疲憊中之鬆懈道:「快拆來看看。」王明立刻遵她所言,將信拆開遞上。
除了迎桐之外,沒有人知道那兩張信箋與另一張類似告示的紙上都寫了些什麼,只曉得在看完信後,迎桐立刻把信折好往腰間佩帶一塞說:「王明,叫他們幫我備馬,挑兩匹腳程最快、體力最好的,還有要詹嬤嬤以最快的速度,讓廚房為我備妥五日的乾糧,連同簡便的衣物和銀兩,全紮成包袱,我要趕路。」
「趕路?小姐,」王明急急忙忙的追上。「你要到哪裡去?」
「許縣的鎮潭將軍府。」
王明聞言大驚失色,也顧不得主上與下屬之分了,馬上失聲叫道:「你瘋了?!到許縣去幹什麼?」
「向曹賊要回我的丈夫夏侯猛。」
第十章
「姑娘,」李章從懾於她驚人美貌的最初回過神來以後,馬上追著她嚷道:
「等等,姑娘,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我們……」
迎桐反身揪住他的襟領問:「這裡是不是『兩宜館』?」
「是,」才點完頭,李章便又飛快搖頭道:「不,這裡不是兩宜館,我就曉得你走錯地方了,我……」見鬆開自己的她突然面色如土,腳步踉蹌,驚得他隨即反過來輕輕扶住迎桐的肘彎說:「姑娘,你怎麼了?」
「沉潭,我已快馬加鞭,誰知仍趕不過曹賊的心狠手辣,不但將你打人牢中,竟連你的兩宜館也已易主……」
「姑娘,你剛剛說什麼?沉潭?你是要找我們將軍嗎?」
「你們將軍?」迎桐心中再度燃起一線希望。「你們將軍可是……複姓夏侯,單名一個猛字?」
「正是,」李章口裡雖然平和應道,但對於她的直呼其名,卻顯然頗不以為然。「我們少爺正是名滿天下的鎮潭將軍,你是什麼人?無緣無故的詛咒我家少爺坐牢,又是什麼意思?」
「沉潭並沒有被曹賊下獄?」迎桐喜出望外,卻又不敢太快相信的追問。
「嘿,你再在這裡胡說八道的話,小心我馬上叫人把你攆出去,我們家少爺日日端坐家中,何時犯牢獄之災了,還有什麼這裡易不易主的?說:你到底是誰派來,故意想觸我家少爺霉頭,別以為你長得漂亮,話就可以亂——」
「可是你自己剛才分明說這裡並非『兩宜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