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之後,小霜曾愣了那麼一下,然後才說:「不,是因為潭哥與曹公有約。」
森映博的神情驀然轉為冷硬。「只要有我在,曹賊便休想染指元菟!」
閒聊的融洽氣氛,立刻被對立的肅殺所取代,小霜拉過韁繩來說:「森公子,送到此地即可,如果你堅持留在此地,相信我們很快就能再見。」
「怎麼?你也想助紂為虐?」
「有鎮潭將軍在,曹軍何需如元菟那般可憐,居然得靠迎桐一介女流挺身而出;」小霜昂然笑道:「不過巾幗不讓鬚眉,倒也給了我不小的衝擊與啟發,森公子,但我個人覺得若為元菟郡長治久安打算,你似乎應該更進一步的勸勸迎桐,促她做出更有智能的決定來。」
「我相信迎桐自有其膽識及能力,畢竟元菟郡歸她治理已近半年。」
小霜偏著頭想了一想,「也許是吧,她從小就……」底下便不再說,也不再給森映博發問的機會。「森公子,就此別過,咱們後會有期!」
「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胯下的馬已發出不耐的嘶鳴聲。
「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初你那用來害得我落敗,導致今日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是什麼?」
小霜嫣然一笑道:「額外加賽一場,最後勝利的人,也未必見得就一定是你啊,森公子,不過我還是讓你明白好了,是雪花。」
「雪花?」
「是呀,隔空彈指是我的獨門功夫,而雪彈一彈即散,原本就是惡作劇時最好的玩意兒。」
「你如此刁鑽,真不曉得夏侯猛這些年來,是怎麼忍受你的。」森映博在恍然以後,搖頭苦笑道。
「你不曉得我有個外號,就叫『刁小姐』嗎?去吧,森映博,謝謝你送我一程,不過你該待的地方,似乎應是迎桐的身側,對不?」
目送她玲瓏的身影隨著馬蹄聲遠去,森映博自問:是嗎?然則迎桐真正期盼留在她身旁的人,可也是我?
※ ※ ※
「你不留他?」發現迎桐一人站在仙人承露台上,因而飛奔上來,卻依循她的視線,發現她的目光焦點是什麼時,森映博隨即驚問。經過十五日的調養,迎桐身體已幾乎完全復原,連額頭上的那道傷痕所結的疤,也已經脫落,恢復一片光潔柔滑,不明內情的人,絕對想像不到半個月前,迎桐才遭受了一場什麼樣的劫難。
東北的春夏之交,不見酷熱,單具暖意,特地穿上蔥根綠絲綢夏衣的迎桐搖了搖頭說:「他原本就沒有久留此地的打算。」
森映博知道這十五天以來,夏侯猛日日到遙殿的寢居內去探視迎桐,而她雖然沒有讓他吃閉門羹,卻也堅持流產當日的決定,不再容許他碰她一下,就連他想幫她更衣、餵她喝湯或甚至是換藥療傷,均遭她一口回絕。
在這樣的情況下,夏侯猛還能待到今日,森映博已大感意外,更何況在後來的八天裡,迎桐日日都撐持著身子,要詹嬤嬤扶她到外廳去與王明或他商議軍機戰務,席間自然更不允許夏侯猛參與。
也就是在這之前的八日,讓森映博訝於迎桐對兵法的熟習程度,實在不下於一般的將領,論起以往諸雄間大大小小的攻守戰役,更是如數家珍,雖然並未能夠直接領軍上陣,但憑她的智力與常識,做為一位將軍身後的幕僚軍師,卻綽綽有餘。
如果今日她身為男兒,元菟郡也不必招什麼姑爺來捍衛城池了。
而這些,森映博相信其實一直都守在門外的夏侯猛的感想、結論及看法,幾乎也都會與他的所見相同。
「也不送他?」森映博再問。
「我們不是一起在此高台上遙送他了。」迎桐照樣冷靜的答道。
但森映博略一尋思,即頓感不安,為什麼?俯視下頭的夏侯猛,雖然相隔一段距離,卻彷彿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對迎桐的難捨和對自己的……妒恨!
在電光火石的瞬間,森映博突然全都明白了。
「你知道他今日要走。」
「是他知道以前我每日卯時,必上仙人承露台來焚香祈福,後來是因為……」她猛然打住,但微微泛紅的面頰仍讓森映博立刻猜到她沒有說出口的部分,即是在他們夫妻恩愛期間,迎桐已難得那麼早起。
「而你也的確知道我每日此時,定會經過此台下方。」森映博接續了方纔的話題。
這回迎桐可就沒有出聲回答了。
「你亦清楚我若見到只有你一人在這上頭,必會上來,而夏侯猛當然也就會看到我們在一起了;迎桐,你可真會利用我。」
「議郎,我……」迎桐首度轉頭看他,想要致歉。
森映博卻阻止她道:「其實你可以直接跟我明說,那樣我還能表演得更加逼真。」
迎桐還來不及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已解下自己的披風,往她肩上一圍道:
「雖然已屆春末,但清晨的寒意仍濃,你又才剛大病初癒,披上這個,暖和一些。」
雖然滾落石階那一天,蒙他搭救,曾讓他抱回遙殿去,但那時畢竟屬於特殊情況,不像這時,森映博首度對她展現親暱,不禁讓迎桐又驚又急,慌忙就想掙脫後退。
「你若不肯配合,要如何達到氣走夏侯猛的目的?」
迎桐聞之一呆,便只顧著抬頭用眼神相詢,而忘了繼續與他拉開距離。
「這樣就對了,」森映博依舊輕攏著她,卻也沒忘了留意週遭的動靜,「馬蹄聲是不是既急且亂?將主子的心情顯露無遺。」
面對他胸膛的迎桐咬緊下唇,直忍到馬蹄聲走遠了,聽不見了,淚水才奪眶而出,滾滾滑下她淒美的臉龐。
「太倔強了啊,迎桐,什麼『兩命償一命』,在玉堂前的摔倒,根本就是個意外。還有,你真捨得把夏侯夫人之位,讓給小霜姑娘?真割捨得下的話,之前也就不會說出你永遠都屬於他,這自相矛盾的話來了,為什麼?迎桐,你分明愛他至深,為什麼還要想盡辦法逼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