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飛霜的心情依然一樣,見他滿臉疼惜,心頭一熱,立即順勢說:「那好,話是你自己說的,往後可別再動不動就想休了『雪飛霜』,記得初相遇時,我唱的那首曲子嗎?」「你是為生前恩愛的養父母唱的吧。」端木愷瞭然的問。
「嗯,原本的確是為他們唱的,但現在回想起來,又何嘗不是在為你我而吟:『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她仰望著他說:「寒衣,有幸與你結髮為夫妻,我但求一生一世,恩愛兩不疑。」
端木愷雙腳滑下窗台起身,順勢抱起她來,踏過依然散落一地的衣物,直接往床鋪走去。「下一句呢?」「什麼下一句?」「還裝傻,蠻子。」讓她上床以後,他立刻要轉身。
「你要上哪裡去?」
知道自己又勾起一年前不甚愉快的回憶了,端木愷趕緊俯身親吻她的面頰一下。
「去把檻窗拉合上,放心,馬上回來。」
趴伏在軟褥當中的飛霜望著丈夫的背影,覺得此刻自己堪稱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當迎桐與潭哥終於擺脫上一代的恩怨,並突破彼此原本並不相容的政治立場,相契相合、兩情相悅時,狂喜的心情,必定也跟此時的自己一樣吧?咦,等一下,飛霜發現這好像是自己首度將「迎桐」拿到「夏侯猛」前考量,也是她在想到夏侯猛時,第一次以「潭哥」代替了「沉潭」。
看來充滿稚情的少女時代,真的已經成為過去,現在的她,才是不折不扣的成熟女子,而讓她尋獲真愛,甚至可以說找到未來人生方向的,則是已經往她折回來的端木愷。
她會有告訴他真相的一天吧?飛霜自問:會,她隨即自答道:一定會有的,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幫他解開心結。
「想到下一句了沒?」上床以後,端木愷即支肘俯望著她問。
「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她撫摸著丈夫俊朗的面龐應答。
「燕婉及良時……」端木愷立刻想吻她小而豐滿的紅唇,不料卻給她靈巧的給躲了開來。「飛霜,」不過她本來就是僅披著的棉袍,終究被他扯掉,令他得以改吻上她滑膩的香肩。「你還躲?另外這玉珮——」飛霜擋住了他的手勢說:「你拿我的蝶玉作啥?」「我喜歡你在我懷裡時,只穿我的體溫。」
「霸道。」
端木愷坦承不諱。「你最好盡早習慣。」
「我再樂意配合不過。」
「那為什麼——」說著他就又想要來拉下那塊玉。
「在我們分別的日子裡,陪著我的,始終是它,玉寒如你,蝶形似我,我實在捨不下它嘛。」
「那回在帳中與你親熱,可又不見你戴著它,」端木愷說:「要不然我一定早就認出你來了。」
「我說過那時玉托給小喬夫人了呀,而且現在才揭曉答案,豈不更加有趣?」「是白白浪費了許多旖旎時光。」
「瞧你說,」飛霜推了他一下說:「真在那裡……,豈不羞死人?也不怕人笑。」
「只怕他們會羨慕死我,還笑什麼?」
「寒衣。」她按住了他已滑過小腹的手說:「別鬧了,剛剿平山賊,又趕路回家,難道不累?」「有你就不累。」他索性將臉埋在她柔軟雪白的胸前,深深嗅聞。
「寒衣,」飛霜不否認自己的渴望有再度被撩起之勢,但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卻也非得趁這時向他提起不可。「明天還得早起呢。」
「好啊,在晨光之中,被激情染紅面頰的你,一定更美。」
「除了明早以外,其餘時候,我一定全依你,行了吧?」「為什麼就明早不成?」他不解的問道。
「因為明早我要你陪我一起到『一心園』去,」感覺到他的僵硬,飛霜趕緊接下去說:「明日是你的生辰,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回去向母親道謝嗎?」「向她道謝?」端木愷顯然不曉得為什麼她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我們為什麼要向她道謝?」「我要謝謝她和父親為我生下了你,如果沒有你,我到今日必定仍是孑然一身。」
她的感歎令他心動,卻無法起共鳴。「那是你。」最後端木愷倔強的說。
飛霜並沒有被他嚇倒,即刻往下說:「寒衣,日後你我若生下眼睛似你一般明亮的孩子,你也要他這麼恨你嗎?」「那怎麼相同,我們的孩子眼睛若像我,至少還知道遺傳自誰。」
「這麼說,你就更沒有排斥母親的理由了,她——」「為什麼你偏要挑今夜談這件事?」他翻身躺平。
飛霜慶幸他至少沒有拂袖而去,趕緊坐起來,俯下頭去跟他對視道:「因為我不要你再多過一天誤會父母的日子,我愛你,偉長,只要是你,別說是多一天了,就算僅僅是多受一時一刻的痛苦,我也無法忍受。」
「你曉得嗎?我與一般小孩一樣,對兒時幾乎沒有什麼記憶了,但只要想得起來的,幾乎都是母親瞪視我的眼神,充滿厭惡、充滿恐懼、充滿排斥……」他別開臉去,聲音已低到幾乎聽不見。「只記得這些而已。」
「所以你便依憑這份兒時的記憶,在長大成人以後,反過來排斥父母,甚至搬出一心園,過著放浪形骸、遊戲人間的生活,認定自己的命不值錢,」萬分不捨的說到這裡,飛霜已難捺激動的拔高聲音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此不知珍惜自己,曾怎樣重重傷過父母的心?」「我看不出我們有為那一對並不喜歡自己獨生兒子的父母爭吵的理由。」他往她瞪來說。
「我並無意要跟你吵架,偉長,」她一再叫著竇氏為兒子取的號說:「我只是不忍心、捨不得。不忍心母親她為年少時的出軌行為,付出曾以為兒子是與情人所生的代價;也捨不得父親為疼惜回頭的母親,而從來不向兒子解釋,其實你的一雙眼睛是遺傳自有異族血統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