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飛揚這位一直給予外界「唯利是圖」印象的父親或許一直都不算瞭解她,但愛她、寵她的心,可也絕對不會輸給天底下其他任何一位父親。
於是如風即刻坐下舉著,再無一句贅言的吃起那碗盛載著柏秋的托負的面。
等他吃完,才剛接過落梅遞來的熱布巾抹嘴時,就聽到汪洋邊衝進來邊喊著:「右護法,有左護法的消息了!」
「什麼?!」如風即刻起身和大家一起圍攏過去。
「你看,這是弟兄們剛從我們舵裡快馬加鞭,兼程轉送過來給你的帖子。」
如風一把搶過來撕開,根本就不理那掉落到他腳邊去的大紅帖子,馬上攤開隨帖附來的信函看起來:
如風:
這是我與凌振大喜的請帖,顯示我倆情投意合,也是粉碎你欲破壞我終身幸福毒計的最佳證明。我之陷於你手,完全出於被迫,振兄亦已體諒我誤入陷阱一事。這些天來,他噓寒問暖,深情相待、囑我勿以失足為念。
若你膽敢再近我身,振兄誓言絕不會放過你,我也終於明自誰愛我最深,幸好遭你囚禁期間,為了伺機脫身,對你的種種,俱是虛情假意,希望你也不要四處的張揚,以免自取其辱。
尚雲
「四月十五假小孤山上,凌府『長生別館』成親?!」天闊撿起帖子來念道,「飛揚要嫁給凌振,這怎麼可能?」
第十章
「我這長生別館裡,你喜歡待的地方,好像就只有這館頂的『對照亭』。其實獨據江心的小孤山南觀像筆、北眺若龍、西看似鍾、東望如椅,一處一景,千變萬化,而且從山腳至山頂有龍角石、一天門、龍耳洞、龍眼石、瓊巖滴翠、臥羊石等景觀,又有彌陀閣、啟秀寺、半邊塔、界潮祠、梳妝亭等建築,你實在不必獨鍾一景的。」
坐在亭裡的飛揚動也不動的說:「介紹完了沒有?如果講完了,可不可以請你離開,因為我想要一個人在這裡欣賞浮雲,遠眺大江。」
凌振對於當面被趕似乎完全不以為作,仍自顧自的往下說:「這看過去雖然白雲冉冉、江水鄰鄰,對岸的鏡子山映日閃光,胭脂港與蛾眉州分綴左右,全都美不勝收,但恐怕還沒有傳說的故事美吧?」
一身白衣,背對他而坐的飛揚已經不想再應答,但對於他所提的「傳說」,倒也知之甚詳,視線不由自主的往南方飄去。
相傳桃花港小村裡,原住有一位「小姑」,與憨厚的彭郎相愛,捕魚度日。某日突遭漁霸逼婚,小姑不從,於是兩人投江殉情,一個化為「小姑山」,亦即今日的「小孤山」,另一個則化為南面的彭郎磯,從此朝夕相對,天長地久,再無人可以拆散他們。
而凌振別館頂上的「對照亭」的名稱由來,想必就是取材自那個淒美動人的故事。
循著她眺望的方向,凌振似乎也已猜到她的心意,便挑明著說:「這小孤山雖然由於江北的泥沙淤積,逐漸與北岸相連,到冬季長江枯水期時,西北部已經可以和岸上的棉田連結,但春夏兩季水源充沛,江水潔洞,整座小孤山便宛若出水芙蓉一般,峭拔秀麗,」說到這裡,他已刻意轉到飛揚面前來笑問:「你想你那『彭郎』,會從哪個方向來呢?」
「如果你的目的是要誘如風前來,為什麼又要我寫那封字義完全相反的信呢?」
「因為我是男人,而且還是個和莫如風一樣驕傲的男人,遣將不如激將,他的心理我再瞭解不過。你直接求他來,他還不一定會來,但你威脅他不要過來,他卻一定會乖乖過來送死。尚雲,我時間算得剛剛好,相信他最遲也一定會在我們大喜之日趕到。捉到他之後,我不但要他親眼目睹你我喝交杯酒,心情好的話,說不定還會讓他陪我們進洞房。」
凌振本來以為這番言論會激起未婚妻高張的怒火,但見她卻只是慘白著一張俏臉,正視著他說:「他不會來的。為了家人的安全,我會嫁你為妻,但如風絕對不會來,因為我不會再拖他下水,不會再讓他為了我而涉及任何危險。」
凌振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扯高喝道:「你在信上動了手腳?」
「我有嗎?」飛揚昂首反問他,「信是經你看過才寄出的,也全都按照你的意思書寫,我能動什麼手腳?況且我父母和弟弟不是都還在你手中嗎?我又敢動什麼手腳?」
說的也是。一到別館後,自己便向她坦言其實冷家人一直都被他關在悠然園的地牢內,一旦他們成為夫婦後,他自然就會差看守的人放他們出來。
而隨帖子寄給莫如風的那封信,他的確也曾仔仔細細的看過,是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但為什麼冷尚雲這幾天以來神情總是一片木然,唇邊又老是掛著一抹譏刺的冷笑呢?還有那眼底的漠然,彷彿已看透世事,對於什麼都不再關心,也都不在乎了。
「自被你篆養的那個貌似殯屍的怪醫下了針以後,我本來就不怎麼樣的功力已完全喪失,現在的我,已經與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沒有什麼兩樣,所以可不可以請你放開我?兩天以後,你總不會希望讓賓客看到你的妻子手腕上一圈紅腫吧?」
凌振悻悻然的甩開她的手,突覺滿心煩躁,於是在丟下「我不管你有沒有在我背後搞鬼,總之你和那莫如風就像小姑與彭郎一樣,此生是休想結緣了!」的狠話後,便拂袖而去。
飛揚咬住下唇,在心底發誓道︰而我寧可像小姑投江自盡,也絕不會讓你得逞!
※ ※ ※
長生別館的大廳張燈結綵,一對龍鳳紅燭燒出滿堂的喜氣,卻染不紅喜帕後新娘子那張一徑雪白的面容,更滲不進她已然冰封起來的心。
不,她不能嫁給凌振,這輩子除了如風以外,她已什麼人都不能、更不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