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盼盼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氣憤。
「我很慎重的告訴你,歐陽先生,我答應接受這份工作並不意謂著你可以侵犯我的隱私,我完全是為了曉菲──只是為了曉菲,我不是來被你當作消遣的。」
「我是很認真的。」他說。
「我也是。」她一副比他更認真的表情。「我也許是受雇於你,但是我還是希望我們最好保持距離。」
「妳的反應可真是強烈。」他隨即看了看表。「既然妳已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我想妳一定不會答應跟我去喝杯咖啡的,所以我們各走各的吧。半小時後回到這兒,我會把車子開過來接曉菲和妳。」
歐陽勁磊旋過身走向紅磚路的另一頭。
看著他的背影,沉盼盼告訴自己,她終於擺脫了這個多年的夢魘,從現在起,她跟歐陽勁磊只是老闆和職員的關係,不會有其它的關係。
但是,如果真是如此,她為什麼心裡充滿矛盾,甚至在熱鬧的大街上搜尋,試圖看到他離她遠去的高大身影呢?
大傻瓜!她真是個大傻瓜!她很生氣地想著,邊朝相反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半個小時後。
沉盼盼將曉菲帶出音樂教室,歐陽勁磊也很準時的把車開到門口。
這一次他沒有要求她開車。
「爹地,今天我學了一首叫烏龜慢走的曲子,好好玩,它是ㄉㄡ ㄉㄡ ㄉㄡ,烏龜腳慢慢走,ㄖㄨㄝ ㄖㄨㄝ ㄖㄨㄝ,烏龜……」
曉菲完全沉浸在快樂的情緒中。
然而,歐陽勁磊只是應付式地扯了下嘴角,仍保持沉默,臉上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氣氛沉悶得讓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沉盼盼打開車窗,大口大口的吸著氣。
「盼盼,妳不舒服嗎?」曉菲關心地問。
「沒有。」沉盼盼摸摸她的頭,心裡一陣悸動,曉菲真是一個教人窩心的孩子。
可惜她卻有個討人厭的爸爸──咦,這句話好像是歐陽勁磊說過的話,唉!她幹嘛滿腦子裝的都是跟歐陽勁磊有關的事,真是瘋了。
「爹地,我有個驚喜要送你。」曉菲繼續愉悅地說。
「什麼樣的驚喜呢?」歐陽勁磊看向她,臉部的肌肉不再緊繃。
「現在還不能說,不過你一定會喜歡的。」她很神秘地說。
一路上車廂內全是曉菲的聲音,一回到家,曉菲迫不及待的拉著沉盼盼回她的房間。
「先做完功課才可以做其它的事喔!」沉盼盼先把條件開出來。
「好,我記住了。」曉菲俏皮地眨眨眼。
其實小學一年級的功課難不倒沉盼盼,曉菲很認真的把作業做好。
「我可以看電視嗎?」曉菲提出要求。
「好啊。」沉盼盼沒有反對。「妳想看什麼?」
「耶!我要看流星花園。」
「流星花園?」沉盼盼因工作關係根本沒時間看電視,但她早已耳聞現在很流行偶像劇,尤其是這出改編自日本漫畫的偶像劇。
「盼盼,妳喜歡F4哪一個?」
「F4」她忍俊不住。「那妳喜歡哪一個?」
「道明寺。」曉菲很肯定地說。
果然是很有主見的小女孩。
電視是放在小客廳內,曉菲全神貫注的盯著電視,沉盼盼趁機瀏覽了一下玻璃窗裡的書。
裡面幾乎部是小說,還有很多是六○年代名作家的作品。
天哪!這真是個寶藏,這些小說很多是絕版的,她竟有幸看到,她好開心。
她從架上取下一本已泛黃的小說《紫薇園》,她並不知道內容是什麼,但書名很吸引她。
「那是我母親的。」歐陽勁磊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沉盼盼嚇了一大跳,這本書就從她手中滑落。
「對不起,我不該隨意拿的,但是我真的很想看看,所以──」
他皺起眉頭。
「妳不必這麼緊張,只是一本小說而已,我不會動手打妳的,妳喜歡看就拿吧,反正放著也是放著。」他轉向咯咯笑的曉菲,眉頭皺得更緊了。「曉菲,妳在看什麼?」
「流星花園。」曉菲回答。
「這不是妳這年紀該看的節目。」歐陽勁磊把目光調向沉盼盼,似乎在責問她怎麼可以讓曉菲看這種超越她年齡的節目。
「可是我的同學都在看。」曉菲噘著嘴。
「即使這樣,我希望妳看一些比較有益的東西,而不是這種沒有營養的節目。」他完全不妥協。
「反正快要結束了。」沉盼盼見到曉菲表情變得更加反抗時,連忙出聲打圓場。「曉菲看完了就要練琴好不好?」
這時電視劇結束了,曉菲很乖巧的關上電視。
「這是我要給爹地的驚喜。」曉菲一下子就忘了不愉快。「妳跟爹地都必須離開。」
「好的。晚飯好了,我再來叫妳。」沉盼盼答應。
不純熟的平安夜曲調傳了出來。
歐陽勁磊的神情放鬆了,並且露齒而笑。
「看來聖誕節來臨時,我將是全國最驚喜的人。」說著,他轉身就要離去。
「歐陽先生,能不能談一下?」沉盼盼叫住他。
「妳不是說要保持距離嗎?」他譏諷地冷笑間。
「我想談的是有關你剛才對曉菲的態度。」
「我做錯了什麼嗎?」
「現在小孩子都很早熟,不再只是看卡通,尤其到了學校,如果同學說的話題自己聽不懂,那麼就會被嘲笑落伍,嚴重的還可能被排斥。」
「但那種節目對小孩子沒有益處。」
「喝酒對身體也沒有益處。」她反譏道:「那麼你在應酬時為什麼要喝酒?」
「妳在教訓我?」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多瞭解一下曉菲,現在的好爸爸不只是當孩子的父親,還要當孩子的朋友,如此才不會有代溝。」
「我跟曉菲沒有代溝!」他似乎很不滿她的指控。
「好,那你告訴我道明寺是誰?」她考他。
「道明寺?」他一頭霧水。「我只知道龍山寺。」
「那你一定也不知道F4嘍?」
「我當然知道。」他很不服氣。
「哦?」她信他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