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康諾。」任川銘微笑地開口道:「從你們一家搬到美國去之後,算算日子,咱們也有二十幾年不見了吧?一晃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是的,任伯伯。」康諾禮貌地點頭。
任川銘沉向椅背,開始不著痕跡地打量起這個挺拔出色的年輕人。即使這麼多年不見,他仍能一眼認出他是當年那個英姿颯爽、謙恭有禮的孩子。
康諾顯然也很清楚自己正在被審視的目光之下,但他並沒有任何不自在的反應,反而顯得十分從容,彷彿大權在握般的沉穩自在。這讓任川銘心裡的好感更加深了。
終於,任川銘像是打量夠了,端起熱茶輕啜了一口。「我前幾年到美國去,還和你父親碰過面,本來還想找個時間再去拜訪你們一家人,沒想到……」
他還沒說完,一個溫和的女性嗓音響了起來,「別急,川銘。康諾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你總得讓他先喘口氣啊。」
夏念慈在任川銘身邊坐下,給了康諾一個溫柔的笑意。「你一定累了吧,康諾?先喝杯茶潤潤喉,待會兒再和你任伯伯慢慢聊,嗯?」
「謝謝你,任伯母。」康諾微微頷首,目光不由得打量起這位溫柔嫻靜的婦人。
在回台灣之前,他已經聽說過任川銘幾個月前才剛新婚,續絃娶了第二任太太的消息。令他意外的不是任川銘再娶,而是他沒想到夏念慈居然如此年輕美麗,那光滑細緻的皮膚和保養得宜的身材,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年屆五十的婦人。
「這倒是!」任川銘寵愛地看了妻子一眼,才將視線轉向康諾。「達忠集團目前情況還好吧?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跟任伯伯說一聲。」
任川銘的表情嚴肅而誠懇,看得出這些話是發自內心,而不是應付場面的客氣話,康諾頓時感覺心中一陣溫暖。
「我知道您的好意,但我這次回來只是想拜訪您,並沒有其他意思。」他溫和地道。「我已經對達忠集團盡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仍然無法保全它,那麼或許讓它結束反而是最好的方法。」
任川銘還想說話,但見他眼中堅決的神情,又將話吞了回去。
「也罷,這是你的決定。」他長歎了口氣,才關懷地叮囑道:「不過任伯伯是說真的,只要你有需要,儘管向我開口。你父親和我是拜把兄弟的交情,你也就等於是我的兒子,千萬別把任伯伯當外人。」
「謝謝你,任伯伯。」
「傻孩子,跟我還客氣什麼。」任川銘擺擺手。「你這一趟回來,打算在台灣停留多久?」
「我還不確定。目前有專人幫我處理公司事宜,我只是利用空檔回來看看我成長的地方,不會停留太久。」
「我和你任伯母下個禮拜就會起程到英國去,可能會在那兒待上好一陣子,不過我會把這件事向殷馗交代一聲。對了,你知道殷馗吧?」
「我知道。」他在美國便聽說過這位台灣日東集團的現任總裁,也知道他是任川銘的乾兒子,極受任川銘的器重和信任;事實上,殷馗也的確得到任川銘在商場上冷靜果斷的真傳,用實力證明了他贏得這個職位絕非僥倖。
「那就好。」任川銘滿意地點頭,而後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對了,你還記得我女兒嗎?」
康諾微微蹙眉,腦中迅速閃過一些模糊的片段。他十二歲離開台灣那年,任川銘的女兒才只有五歲大,是個驕傲任性、愛哭又愛指使人的小鬼;如果她當時就已經是個被寵翻天的富家千金,他簡直不敢想像她現在會是什麼模樣。
「我沒什麼印象了。」他誠實地道。
「她沒什麼變,一樣是個任性潑辣的千金大小姐,可能還更變本加厲一點。」任川銘顯然看出他的想法,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她這兩天碰巧出國去了,人不在台灣。過兩天她回來,再讓她好好的招待你。」
康諾微微聳肩算是回答,似乎對這個提議並沒有多大的興致。
「除了她之外,我還有另一個女兒若曦,她和殷馗就要結婚了,改天再介紹你們認識。」見康諾仍然保持微笑,任川銘清了清喉嚨,「呃,不知道你父親有沒有告訴你,關於你和我女兒的婚事……我並沒有忘記這件事。」
婚事?康諾先是不解地蹙眉,而後倏地明白了任川銘的意思。
「如果你指的是當年和我父親的一番戲言,那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神情自若地道。「我知道您是重承諾的人,但現在時代不同了,已經不適合再由父母幫兒女訂定終身大事;再者,我想令千金也絕對不會同意。」
「你結婚了?」
「還沒有。」
「那麼,你是有要好的女朋友,才會連任伯伯的女兒都看不上?」
「您言重了,任伯伯。我相信令千金身邊一定不乏追求者,絕對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對象。」他說的含蓄。「但還是謝謝您這麼看得起我。」
看著那真摯沉穩的目光,任川銘先是揚了揚眉,而後笑了,一抹激賞的情緒由心底升起。如果他還對康諾抱有幾分疑慮,也在這一刻全盤褪去;他任川銘畢竟沒有看錯人。
「我絕對沒有看輕你的意思。比起那些不曾經過努力便繼承萬貫家財的公子哥兒,我更欣賞腳踏實地、認真且有責任感的年輕人。」任川銘說。「關於這件事,任伯伯絕對尊重你們年輕人的意見。」
「我知道。」康諾輕咳了一聲,然後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了,改天有空再來拜訪您和任伯母。」
「嗯。自己保重!」
「我會。」再朝他們微微頷首,康諾轉身走出了大門。
「達忠集團目前的情況很糟嗎?」直到門重新闔上,夏念慈才開口詢問道:「看康諾的態度,似乎並不想接受我們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