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傷及男人自尊心的前提之下,偶爾挫挫他那不可一世的銳氣,還是絕對必要的。
一進酒店,氣氛仍一如往常瀰漫著煙霧酒氣,黎嫣毫不費力便望見小玉興匆匆的朝她跑了過來,開心得眼睛都笑瞇了。
兩個女人找了個不受打擾的陽台,小玉端了杯調得極淡的雞尾酒輕啜著,神情不若往日的叛逆,變得溫和而沉靜。
黎嫣沒有說話,她知道小玉有話告訴她,她在等著小玉開口。
「有沒有覺得我哪裡不一樣?」小玉微笑的說,「例如我的衣著保守多了?我不再抽煙,也不喝烈酒。」
「好的改變。」黎嫣柔聲的道。
小玉聳聳肩,過了半晌才說,「我爸打算帶著我移民到美國,讓我在美國唸書,我答應了。自己仔細想想,再這麼混下去,沒有目標,沒有前途的生活著,倒不如到國外開始新的生活。」
黎嫣靜靜的聽著,沒有開口。她今天晚上已經有太多意外了。
「再過沒幾個月,老老闆會把酒店的經營權讓給別人,專心只做正經的生意。」小王笑了起來。「好奇怪,居然會稱呼我自己混了大半年的酒店是不正經的生意!錢多,酒多,女人多,自然是非就多,老老闆大概也受了律師兒子的影響吧了。」
小玉說完,轉過頭來面對黎嫣,握住她的手:「我到美國之後,你會和我聯絡吧?若你願意,歡迎你隨時到美國來找我。」
「一定。」黎嫣反握住她的手,微笑,「我會和小娟一起到美國去找你。」
小玉的臉微黯了一黯。
「怎麼了?」黎嫣微微一愣,隱隱發覺不對,心跳陡地加快。
「小娟她自殺了。」小玉淡淡的開口,彷彿聊的是天氣似的平靜漠然,「她那位研究所的高材生男友,領走了她在銀行所有的錢跑了。」
「什麼?」黎嫣微微一怔,愕然的張大了口:「怎麼會?」她的腦袋頓時渾沌成一片,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突如其來的消息,「小娟她……要不要緊?」
「幸好被發現得早,洗完胃之後已經沒事了。」小玉得輕描淡寫,「虧她還算聰明,沒把所有的錢全存在同一家銀行,讓那個狗屎男人全拐走,真正令她想不開的是,她不敢相信我們一直苦口婆心勸她的話會成真,外表的傷不要緊,心裡的傷才是真的難彌補。」
的確!黎嫣默然無語,想著那一向孤獨冷傲,看來堅強無比的女孩兒,沒有人是永遠屹立不倒的,即使外表看來再堅強,一旦跌倒所受的傷會比其他人都來得重。
「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你明白以小娟的個性,她死也不會讓人看出原來她也會有那麼脆弱無助的時候。放心吧,她媽媽現在在醫院照顧她,她這兩天應該就可以出院了,我正打算說服她和我一起到美國去,反正她本來就打算到美國去唸書的。」
「那你們……」黎嫣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鬆自若,「只怕你一到美國,就被那兒熱情大力的老外給拐進結婚禮堂了呢!」
小玉掐了她一把,「你放心,到時候一定少不了發紅帖子給你,搞不好小孩出生時還可以認你當乾媽咧。」
在這一剎那間,一股瞭然的相知之情在兩人之間交流,畢竟,人生何其有幸,認識了這樣值得深交的好友。
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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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嫣回到家時,已近午夜十二點了。
和小玉的一番長談,讓她陷入了百感交集的情緒之中。她和小玉到醫院去探了小娟,意外的,小娟沒有她想像中的軟弱蒼白,反而是相當平靜的,看來是接受了事實。
看著小娟顯得平和而沉靜的臉龐,黎嫣發現,一向被左秀靈批評為伶牙俐齒的自己,居然也有辭窮的時候,到醫院去探病人絕不是令人愉快的事,何況是個在她印象中那麼堅強,卻選擇了自殺這條路的朋友。
告別了小玉和小娟,黎嫣獨自一人走在東區的街頭,藉著微涼的冷風想著這幾個月來的點點滴滴。
在接觸這個行業之前,她所設想的一切都是表面的,都只能算是隔靴搔癢了,完全不能表達出事實的真相。她想,她有些明白了某些劇作家為了寫出一本鉅著,而親自去體驗某種生活的心情。
現實和想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想像大多華而不實,現實卻充斥太多辛酸和無奈。她深思著,想著自己這幾個月來的心得和收穫,當初抱著好玩的心態,被左秀靈罵她是瘋子,可想而知的,她所有的朋友都不會贊同她這麼犧牲色相,但只有她自己明白這幾個月來,她真正的體驗和感覺。
現實是殘酷的!她低歎,一點都不好「玩」哪……
回到住處,黎嫣正要掏鑰匙開門,門已經被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就杵在門後。她嚇得退後了兩步。
夏淮舟?她瞪著那張冷峻的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衝口而出,她可從來不記得給過他這裡的鑰匙,這傢伙居然囂張到私闖民宅了。
夏淮舟沒有開口,濃挺的眉毛皺成一條直線盯著她看,臉臭得活像抓到和別的男人通姦的老婆。
「幹麼瞪著我?」她張牙舞爪的作恐嚇狀,「三更半夜私闖民宅,你不怕我報警抓你。」
「我沒有私闖,是你們樓下的警衛伯伯看我一臉正氣凜然,所以給我你的備用鑰,我是光明正大開門進來的!」夏淮舟一面將她拉了進來,門在她身後闔上了。
「少來,警衛伯伯又不認識你,憑什麼讓你進來?」她一面脫掉高踉鞋,一面狐疑的看著他,正氣凜然?警衛怕伯怎麼沒看出這傢伙一臉色相?
「我當了你這麼久的免費司機,連你們這附近的狗都知道我不是陌生人!」夏淮舟從鼻子裡哼道,「你到哪裡去了?」
「你的口氣倒像在質問紅杏出牆的老婆。」她咕噥,「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我為什麼要跟你報告我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