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野心太大,沒有經過審慎評估便投入一個完全不瞭解的行業,也不會弄到現在兩頭落空的地步。」褚拓的嘴角嘲弄地一撇。「回家去吧,席與蝶,席家僅存的那間紡織公司雖說不大,但如果妥善經營的話,也夠你們席家一輩子吃喝不盡了。」
席與蝶寂然不動,咬住下唇,努力維持尊嚴。他是在暗示她知難而退,她知道,但她不能,如果她退縮了,那麼為丞就會被關進監獄,整個席家就會崩解,再也沒有平靜的一天。
「我知道。」她挺直背脊,仰起下巴,鎮靜地直視著他。「除了為丞的事之外,我另外有幾個要求,不知道你是否願意聽聽。」
他往後靠著欄杆,似乎深感興趣。「你說。」
「既然席氏企業歸你所有是個既定的事實,我希望你至少能做到幾點;除非有人自動離職,否則我希望你別解雇原有的員工,他們都是對席氏有所貢獻的元老。」
「你不覺得你要求的太多了嗎?」褚拓瞇起眼睛嘲弄道。「你要我撤回對席為丞的告訴也就罷了,為了成全你高貴的情操,我還必須配合你悲天憫人的胸懷,保住席氏上下兩千名員工的飯碗?你不覺得你太貪心了嗎?」
話一出口,他馬上後悔了。該死,他不是故意要如此刻薄的。他察覺出她的難堪,看見她眼裡閃過的痛楚。
席與蝶用力吞嚥了一下,命令自己停止顫抖。
「別這樣,褚拓。」她輕喃,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但……就算是我求你,好嗎?」
他想搖晃她,讓她知道她沒有資格要求這些,任何人都沒有資格。但他沒有開口,冷靜的黑眸掃過她全身,從她薄施脂粉的鵝蛋臉上至她微露的香肩,再往下到她身上那襲完全合身的絲質黑緞禮服。
他早知道席與蝶很美,姣美脫俗彷彿落入凡間的天使。
更可能是個心懷不軌的惡魔,一絲嘲諷閃過他眼底。或許他太低估了她對他的影響力,即使明知道她意有所圖,他仍然無法控制因她的接近而引起的緊繃感。也就是這點令他懊惱。
「我有什麼好處?」褚拓抬抬手,手指輕柔地劃過她的臉頰。
一抹輕顫竄過她全身。他靠得好近,近得她可以感覺他的氣息在她唇上徘徊。
她用舌尖潤了潤唇,有些遲疑和不安。「你是什麼意思?」
「我從不做沒有代價的事,席與蝶。」他懶懶地道,一手輕柔地在她裸露的肩上游移。「你要我撤回對席為丞的告訴,讓你對你叔叔報恩,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他感覺她的身子微微繃緊。
「你已經併購了席氏,可以為所欲為,難道這還不夠?」
「當然不夠,這和你的要求是兩碼子事,怎可混為一談?」他慢慢地說道,眼睛緊盯住她。「你想和我談交易,就必須握有足夠的籌碼。你拿什麼條件和我交換席為丞的自由,席與蝶?」
她瞪視著他,呼吸急促。「還有什麼是你得不到的?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
「噢,你當然有。」他拉近她,讓她的嬌軀完全貼在他雄偉的男性軀幹上。當她感覺到他明顯的男性慾望緊抵著她時,她驚慌地漲紅了臉。
「褚拓,你是個卑鄙下流的惡棍。」她咬著牙迸出話。
她驚叫一聲,因為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臉上的笑產意倏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冰一般的嚴厲。船艙裡隱約透出來的燈光映在那稜角分明的臉上,令那張雕刻般的俊美臉龐冷酷得近乎於邪惡。
「是你來找我的,記得嗎?」褚拓冷冷地道。「容我再提醒你一次,席氏企業風光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它已經被褚氏集團併購,成為我褚氏集團旗下的產業之一。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找我做筆買賣、想成為聖人普渡眾生,那你提供的東西就得令我滿意,否則免談。」
席與蝶踉蹌的退後一步,有好一會兒,她就那麼瞪視著他,看著那對冰冷得絲毫不帶感情的黝黑眸子。即使在他們之間最水火不容的時候,她也從來不曾見他這麼疾言厲色過。
早該知道不會這麼容易的!她緊緊地閉上眼睛。
她以為她瞭解褚拓,瞭解他不為人知的那一面。她認識他很久了,久得幾乎從她有記憶開始便知道有他的存在;她見過他在工作上冷靜果斷、全神貫注,也是見過他溫柔和煦的那一面,即使那並不常出現。
然而這一刻,他卻是個陌生人。她不瞭解他,她怕自己壓根兒就不曾瞭解過他。她多希望……多希望他們之間不會是這種情況,她想撫平他的眉頭,告訴他她從來不想與他為敵,但她不敢,褚拓不會相信她的,他只在乎能不能贏得席氏的一切,他只想著報復。
「怎麼,後悔了?」他輕聲詢問,眸裡閃著奇異的火花。「你恨我,不是嗎?既然你對我深惡痛絕,認為是褚家人霸佔了席家的家產,那我索性就再卑鄙下流一點,反正我也沒什麼好損失的,不是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他,眸光深奧難懂。
「我從來不曾恨過你,褚拓。」她終於出聲,嗓音低啞,「我知道是我爸爸對不起你們褚家,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如今你已經得到了一切,你有權決定任何事,難道我們兩家的仇恨不能從此一筆勾銷,和平共處嗎?」
他的手指掐進她細嫩的肩膀裡,用力得令她知道明天鐵定會瘀青一片,但她固執地直視著他的眸子,倔強的抿嘴唇以示決心,希望他沒察覺出她恐懼的顫抖,她的心跳急促得像要躍出胸膛。
「我不需要一個二十歲的小鬼來告訴我該怎麼做。」他粗聲地道,不甚文雅地鬆開她的手腕。「別企圖改變我已經決定的事,席與蝶。在我捏碎你的脖子之前,你最好盡快離開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