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頓,聽見多爾博急遽的喘息聲,她樂得諷道:「那傷口很疼吧?活該!誰讓你遇上我,人人避我唯恐不及,你偏偏送上門來,那一箭射你不死,實在是你的災難,注定你要為那兩耳光付出一輩子的代價!你說的沒錯,我貌美心丑、心地殘忍,那你又何必救我?救了我又不立刻把我殺死,留下來當禍害?說來說去,你其實是喜歡我對不對?」
聽見多爾博倒抽口冷氣的聲音,她實在很想看看他的臉色可有被說中的錯愕,但她終究沒有探出頭,只是盡全力用言語攻擊他。
「你不應該喜歡我的。」就像我也不能喜歡你一樣。她神色一黯,「因為我們是彼此的敵人,我恨不得你死,你也應該恨不得我死才對!」
話聲甫落,她即聽見靴子拖動的聲音,顯然在向桌子靠近,她嚇得全身蜷縮。桌面傳來沉重的聲響,他粗重的喘息白頭頂上方傳來;她閉上眼,以為這次一定會被拖出去,但是,過了很久,她只聽見喘息聲變得更混濁粗重,卻不見他有進一步的舉動。她忍不住探出頭,看他手肘撐在桌面,身體彎曲,胸前的白袍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緩緩滴垂下來。
他眼中燃著可怕的火焰,握鞭的手輕顫,顯然還在運力,如山的身體,似地震般晃動,眼看著就要昏厥,朱慈媛衝出去接住他。
「你……」他緊緊掐住她的肩膀,還想說些什麼,刺心的痛終於把他的理智奪去。
「多爾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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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博整夜昏迷,大多數時候是在叫著朱慈媛的名字,時而飽含憤怒,時而醞釀深情,夾雜著短促低急、她聽不懂的滿語。
朱慈嬡一邊窘迫地被握緊著手—邊擔憂的看著發高燒的他。
榮太嬤嬤端著剛熬好的藥汁進來。
「嬤嬤你看,他會有生命的危險嗎?」
榮太嬤嬤目光一沉,嚴厲地低斥:「你巴不得他死是嗎?他死了就拿你殉葬廠
她生氣又委屈地抿唇,天地可鑒,這一次她沒有詛咒的意思。
「這傷拜你所賜,貝勒爺真該一劍殺了你!我就不懂,他幹嘛還奮不顧身救你?自己舊傷還未痊癒,又弄得滿身新傷。」
朱慈嬡暗自慶幸,幸好當初射的不是這滿月臉的女人。多爾博看似殘暴,但是到具則為止還不能算是真正傷害她,更何況,他也的確救了她。倒是自己,給了人家一個大傷口,還拚命在傷口上撤鹽。想想,不免愧疚……
她本來還不知道,現在看到半身赤裸的他身上有多處擦傷,才曉得原來是當初為了保護她造成的,他用身體代替她被銳利的岩石切割,才換來她的毫髮無傷。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如她所說的喜歡她呢?還是純粹只是想讓她活著,好待以後慢慢報復?
榮太嬤嬤將藥汁餵人多爾博嘴中,苦澀的汁液觸喉,他下意識地咬牙抗拒,藥汁順著嘴角流出,榮太嬤嬤憂心仲仲地再試第二次,結果還是一樣。
「我來吧廠
她接過手,先含了一小口,俯身撬開多爾博的唇,徐徐將藥汁導人,這樣一口接一口,終於把一碗湯藥喂完。
榮太嬤嬤接回藥碗,不太放心讓她待在受傷的多爾博身邊,又不敢自作主張讓士兵把她押起來,只好恫嚇道:「你給我好好地照顧貝勒爺,我隨時在外頭盯著,你要是敢輕舉妄動,就把你剁成肉醬廠
沒有心思去理會榮太嬤嬤的恫嚇,她專注地看著多爾博,毫無血色的臉看來挺可憐的。她擦去他唇邊多餘的汁液,拇指停留在他好看的嘴角邊;他有張英俊的臉,尤其像這種時候,五官有種沉默的魅力,令她忍不住俯下身去,在他的唇角輕啄。
「喂,你可要好起來,如果你真的死了,有點可惜。」
多爾博在意識模糊間微微睜開眼,脆弱的目光與她相撞,一陣臉紅心跳,她慌張地收唇,卻被他的大手壓住腦袋,主動變成被動。
他含住兩片唇,恣意地狂吻,意識模糊地想要佔據這片柔軟,分不清是在夢裡還是現實。夢也好,現實也罷!他要征服她,他要這唇的主人永遠臣服於他。
但,更強大的力量把他的意志摧毀,在墜入黑暗前,他強制地低喃:
「你不許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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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射上多爾博蒼白的輪廓,他緩緩睜開眼,困難地撐起身,意外地發現了伏在床榻前的朱慈嬡。她睡容靜謐安詳,自己的手正緊緊握著她的柔荑,而她的另一隻手,則擺在他胸前。
心中一柔,一睜開眼就看見她的感覺很奇妙,那緩緩自腹部升起、如細蟲啃嚙的感覺,竟如蜜般香甜。昨晚她照顧自己一整夜呢!
低柔的目光,俯視她沉睡的臉,這個漂亮又刁鑽的昭仁公主,今他愛極又恨極的小惡魔,是那麼神氣活現地闖進他的生命,她是帶給他美麗又痛苦回憶的女羅剎。
他永遠難以忘記,馬上英姿勃發,眉目如畫、聖潔勝雪的她,以及一邊綻放純真笑靨,一邊卻殘忍殺久的她。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兼有天仙般的面容與魔鬼般的心性,兩者還恰到好處地揉合於她身上。他訝異、震驚於這樣的組合,忍不住想要征服,一窺究竟!
在她打動他的心之前,他曾是個陰森冷漠,對所有女子抱持敵意、莫名憎惡的人;除了兩宮太后外,任何女子都進不了他的眼。
這與他自小便被帶離生母身邊有關。
多爾袞的正宮福晉,人稱小玉兒,因為與孝莊太后大玉兒有七分酷似而得名;縱使如此,多爾袞卻沒有將心思轉移到她的身上,還是一心一意地癡戀著一見鍾情的大玉兒。
這位小玉兒,悍妒異常,多次趁著多爾袞征戰在外,將侍寢過的姬妾遣走,甚至強迫已懷孕的姬妾流產,而她自己則除了東表格格外,再無所出。為了彌補這個遺憾,她自哥哥那裡領養了一個孩子,希望多爾袞能多加栽培,作為日後襲爵的繼承人。然而多爾袞卻以那孩子資質駑鈍、不善騎射、性格懦弱為由,始終都將這個養子排斥在外,自己卻秘密的與弟弟多鐸議定卜將其中的一個孩子過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