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神來,撲向崖邊,朝奔騰的激流憤怒地喊:
「你回來,你不許走,你給我回來……」
她頹然,像失去一件心愛的東西般,怔怔地看著河流將他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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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鼓頻催,範文程急急出帳,多爾博掏出綠笛,深看一眼,閃過高深莫測的笑,再藏人袖中,迫不及待地率軍迎戰。
天色微明,李白成頜著號稱二十萬的大軍,從北山綿延至海邊,準備攻取山海關。遠遠望去,像是一條白色的錦帶。
雙方在山海關一片石接觸。
吳三桂穿著服喪的素衣,抱著為君父報仇的決心,率先衝出。
李白成原本還信心滿滿地迎戰,豈料在吳三桂之後,竟出現了大匹巍發的清單,張弓射箭、萬矢齊發,一時陣腳大亂、軍隊潰散。
他自己見情勢不妙,策馬率先逃走,留下慌亂的士兵,被清軍打得四處散逃。
在整兵稍作休息之後,由吳三桂帶領,清軍正式進入北京。
人北京後,多爾博便自請追擊李白成,帶領自己的兵馬,往北京郊外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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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靜寂的小道,一下子擠滿慌逃的人群,雜杳地往南而去,人群裡不時傳來令人戰慄的淒喊:
「海和尚人關啦!清軍要屠城啦!」
海和尚是關內百姓對滿人的稱呼,因為他們將前面的頭髮剃光,遠遠看去,有如剃度的僧人。
清軍屠城的惡劣形象,在二貝勒阿敏棄守水平城時,把投清的明朝軍民,以及當地老弱婦孺,一舉殺了個精光,掠奪財物而去後,更加深烙在北京城民的心中。因此見到北京城赫然出現大批清軍,人人莫不心驚膽戰,扶老攜幼往南而逃。
馬匹、板車、倉皇的人群,在小道上激起一陣又一陣的煙塵。
不遠處,雲石庵的廳堂前,雲松師太和昭仁公王朱慈嬡緊挨著,神情漠然地看著這一幕。
雲松師太仰望著被灰塵蒙蔽的半邊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朱慈嬡眼神呆滯,直到現在,還不太能夠接受已經發生的事。
那天,一二月十九日,抵不過李自成大順軍隊的猛烈攻擊,太監曹化淳把彰義門打開投降,外城被破,不久,皇城也破了。 城裡亂成一團,大家像無頭蒼蠅一樣四散奔逃,皇上嗚鍾召集百官,竟無一人前來,兵將也四散,他孑然一身,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
大勢已去,他提劍入宮,逼死母后,砍殺坤儀、長平兩公主,輪到昭仁時,他痛不下殺手,泣道:「你何苦生於皇家?」舉著顫巍巍的腳步,爬上萬壽山,以發覆面,吊死在壽皇亭的槐樹上。
朱慈媛搶了一批馬,在李白成抵達前衝出宮,投奔雲石庵。
如今想來,如夢似幻,令她在夜裡常驚叫著醒來。
「姑姑,我們是不是要跟著人群走?」
雲松師太空洞地望著人群,蒼涼一笑。
「走?大明曾是我們的天,天都塌了,能走到哪兒去?」語畢,雙手合十禱念。
朱慈媛抬眼望向滾滾紅塵,這麼說來,她也應該……
「我是不是該去見父皇了?」
她輕聲問,臉上出現掙扎的神色。
雲松師太看著她,臉神{艮沉重,語氣卻是一貫的溫和。
「媳兒,你看那道上的平民百姓,他們為何奔逃?為的就是能在這亂世中保全性命;你為何必須死?因為你自認為是大明皇室子孫,該跟著皇室一同死去。但大明已經滅亡,你也就成了一個平民百姓,現在你應該做的,就是像個百姓一樣勇敢地活下去!」
她猛然一震,心中茫然。
掙扎間,幾名身著藍布箭衣、顯然是李白成餘孽的人,突然自道上分出,直闖雲石庵。
帶頭的那個一臉飢餓樣,撞開立於門邊的朱慈媛與雲松師太,眼睛只看得見桌上的素果,爭先恐後地往自個兒口袋裡塞,其餘幾名隨後分往其他房間而去。搶素果的那個在轉身時,才注意到倚著木門、國色天香的朱慈媛,臉上立刻露出比看見素果還興奮的神情。
他扯嗓叫著:「弟兄們,快出來,這兒有好貨啊!」然後涎著臉,步步逼向朱慈嫘。
朱慈媛當然知道那種眼光所代表的涵義,面色驚惶,寸寸後退。
雲松師太見情勢不妙,拼全力撞向莽漢,將他撞倒在地,乘機高聲喊著:「嫘兒,快走!」
朱慈嬡從慌亂中驚醒,提裙奔出門往雲石庵邊的小徑逃上山。
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當她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背後是斷崖,對面是瀑布,底下是湍急的河水,四月漸融的積雪使河水暴漲,水勢既猛且急。
大漢們在她幾步前止住,他們知道她已無路可退,於是換上一副貓戲老鼠的神情,狎謔地看著她。
「小姑娘,沒有路了。」
朱慈媛臉色蒼白,雙膝發軟。她一生在宮裡養尊處優,幾時見過這樣猙獰的場面。
耳邊傳宋急流震耳欲聾的聲響,似乎在催促她往下跳。不!她不要死!既然不想死,就要放手一博。握緊手中的毒鞭,她凜然直視前方的惡徒。
其中一個按捺不住率先撲向她,被毒鞭掃中面門,當場中毒氣絕。
眾人愕然,震驚地看著她手中的厲害武器,帶頭的那個搓著下巴,不怒反笑。
「好!夠勁!這樣吃起來才更有味道。」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看出朱慈媛根本就不是使鞭高手,因為她握鞭的手抖個不停,神色也驚慌不定,真正厲害的人是不會有這樣的表現的。剛剛那個弟兄,算他倒楣!
勝利果然如曇花一現,朱慈媛手中的鞭子輕易被奪去,身體被制住,白袍被猴急的撕裂。
「不要——」
她驚怒地伸手抗拒,他們身上發出的腥味,以及不規矩爬滿她身上的污手,令她作嘔,但雙手卻被另外兩個人分別按住,她只能搖晃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