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眼,她就看到身為班代,在自習課負責維持秩序和擔任小老師的庾隼翼臉上那抹夾雜著一絲狡詐和幸災樂禍的淺笑,那抹淺笑就跟現在出現在他臉上的一模一樣。
儘管憤怒如海嘯般襲來,她卻沒有失控地上前質問他,因為她知道他定會裝出一臉不知情,說不定還會乘機奚落她一番。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地,她不動聲色地把那張照片撕毀放回信封裡,然後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繼續埋頭苦讀。
在必要時,她的忍耐可以是無極限的。
這倒不是因為個性懦弱,更不是認為自己卑微的出身不該跟有錢人計較的認命想法,她之所以能繼續看她的書,實在是出於一種習慣性的冷漠,這種冷漠使她可以很超然地看待一切。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她能順利考上國立大學,她才不在乎別人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以為她會痛苦的基點上!
「你這傢伙搞什麼鬼,幹嘛非得要我下來?」韓傑生不客氣地拉了張椅子坐在庾隼翼身邊,帶笑的臉一點也看不出有任何責怪的意思。
「當然是有好事啦!」他拍拍韓傑生鍛煉有素的胸膛,笑道:「特地給你介紹一位美女,這值不值得你下來一趟啊?」
父親是香港富商、母親則是道地美國人的韓傑生,是庾隼翼哈佛大學的同學,擁有醒目、偏東方的立體五官,其深邃的黑眸是他致命吸引力的來源,雖然風流成性,卻並非來者不拒。
事實上,他非常挑剔,強調美女除了身材要好、臉蛋要漂亮外,還要有能與美貌相稱的頭腦,所以他所交往的對象都是萬中選一,不是美女級的醫生、律師就是商界的女強人。
他們兩人約好這個聖誕假期要一起到瑞土滑雪,但庾隼翼基於禮貌過來關照一下聯誼活動,本以為只要一點時間就能脫身,所以才讓韓傑生在他的辦公室裡等。
「哪裡有什麼美女?」韓傑生不悅地咕噥,「我剛剛一路走來,可沒見到什麼能夠端得上檯面的貨色。」
庾隼翼就是喜歡他帶點批評的說話方式,當有「不合格」的女孩毛遂自薦想跟他交往時,他的拒絕可是絲毫不留情面。
對庾隼翼腦袋裡的想法心知肚明,貝郁珊以一種超乎冷靜的態度面對他即將上演的戲碼。
「什麼沒有端得上檯面的貨色,你這傢伙真是夠了!我的同學,貝郁珊,怎麼樣,夠美了吧?」
存著一絲惡意,他等著韓傑生發出「什麼?這叫美女?」、「我的天啊,別開玩笑了……」之類的不滿言論,也等著欣賞貝郁珊憤怒又羞窘的表情,這使得他的黑眸綻出一絲含著興奮與期待的光芒。
他靜靜等待著,但料想中的事一樣也沒發生,四周反而陷入一種異樣的沉靜。
這傢伙怎麼了?快點說出一、兩句讓她下不了台的話啊!這不是他最擅長的嗎?
似乎是忍受不了這種漫長的等待,庾隼翼終於疑惑的側過臉去。
這是什麼表情?這傢伙怎麼會是這種表情,看起來就像是……
不會吧?一股不祥的預感掠過心頭,使他的心瞬間震了下。難不成這傢伙……
「怎麼佯,我同學的確是個美女吧!」清了清喉嚨,他刻意強調,順便用力頂了一下正用欣賞的目光盯著貝郁珊的韓傑生。
韓傑生完全被迷住了,他一直希望能與具有東方古典美的女性交往,而眼前的女人不但具有這種美,身上還有一種他十分嚮往的神秘中帶點遺世獨立的孤高氣質。
回過神來,他連忙紳士地傾了傾身,用性感十足,帶點廣東腔的國語道:「你好,我叫韓傑生,小姐的芳名是?」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不僅庾隼翼,連貝郁珊都顯得相當吃驚,她遲疑地看著韓傑生,認真地思索這是否是他們兩人事先套好的。也許這次庾隼翼改變策略也說不定,他讓這個英俊帥氣的男子來追求她,想等她意亂情迷之後,再讓他狠狼地拋棄她。
但是這種猜測在看到庾隼翼臉上的表情時獲得推翻,此刻的他,正用一種堪稱氣急敗壞的目光狠狠地瞪著笑得一臉溫雅的韓傑生。
霎時,她瞭解到,他正因自己的計劃完全不如預期而氣惱著。
「你好,我叫貝郁珊,很高興認識你。」
呵!氣死他好了,誰教他一天到晚不安好心。
還沒等到庾隼翼開口,韓傑生就感激不已地摟緊庾隼翼跟他比較起來顯得纖瘦許多的肩膀。
「多謝你的聖誕禮物,這正是我一直想要認識的美女。」
「你確定?」庾隼翼的臉像吞了一整箱炸藥般的難看,目光投向在他眼中平凡到極點的貝郁珊,怎麼也無法理解對美女的要求已經到了吹毛求疵地步的韓傑生是從哪一點來判斷她是個美女。
他的眼睛難道出了問題?還是因為他看了太多世界級美女使得審美觀出現疲乏現象?
「非常確定,簡直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對象。」韓傑生的國語越來越標準,一字一句,直進入心。
搞不懂事情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庾隼翼的臉色只能用難看到極點來形容。
他的臉色越陰鷙,貝郁珊就越確定這是一出不按他劇本演出的劇碼,這麼一來,她對韓傑生的戒心也相對減少許多。
「那麼我應該就不用去瑞士了吧?」韓傑生笑容可掬地問。
「什麼?你幹嘛不去瑞士?」
「你把這麼可人的同學介紹給我,當然就得好人做到底,自己去滑雪啦!難不成你要我丟下她跟你去瑞士?她只來幾天耶,我當然得把握機會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把庾隼翼那種既想發脾氣又凝於面子必須拚命忍住的細微表情看進眼底,向來很少有大過於皺眉情緒變化的貝郁珊第一次有了想大笑的衝動。
呵!這就叫作自作自受!
jj jj jj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