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文拍拍她的頭,想起名宣向來是意志堅定的人,那麼,大概……
「明天,我要請假一天,提前回家過年。」名宣試著以開心的口吻說:「回家以後,心情會好一點吧。」
「好吧,過完年,我帶酒去小安那裡,我們三個女人可以痛痛快快喝一場。」莫子文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
「沒有男人,也許我會過得更好。」名宣笑了笑,右手握著咖啡杯,走回她的座位。
陽光從茶水間的小窗照射進來。莫子文倒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前,莫名地歎口氣,然後才回到座位,開始一天的工作。
春節假期之前,莫子文要訂機回南部過年,想起羅彥存的家人早在七年前已移民至美國,覺得他一個人過年太孤單,遂問他說:「要不要到我家過新年?」
「啊?」
「怕我媽逼你娶我呀?」莫子文斜睨著他呆愣的表情,取笑他說。
「什麼?」
如果帶他回家過年,莫子文覺得他一定會感到渾身不自在。「算了,反我初三就回來,這幾天我會準備好食物,不會讓你餓死的,記得把……」
「放心好了,大學畢業以後,我都是一個人過年的,早就習慣了。」他說。
瞅著他面無表情的臉,莫子文突然問他:「你不會覺得孤單嗎?」
「還好。」他說,然後又補了一句:「習慣就好了。」
「這種事情不能習慣的。」莫子文捏他的鼻子,有些心疼的說。
「孤單多少有一點啦,不過春節期間難看的電視節目才更令人生氣。」
莫子文無可奈何地笑了。「真受不了你。」
然後,她有除夕夜前一天回南部,卻在初二的時候接到羅彥存從醫院打來的電話。
「急性盲腸炎。」他口氣平淡地說。「初一開的刀,再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怎麼現在才通知我!有人照顧你嗎?你好不好?有沒有……」莫子文十分慌張,劈哩啪啦問了一串問題。
「沒事,醫生說是小手術,我怕你明天回去沒看到我會擔心,我一個人很好。」
「一個人在醫院有什麼好。」她握著電話,難過地說。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笑著說。
「誰帶你去醫院的?」莫子文想到他孤孤單單一個人,不禁擔心地問。
「救護車呀,」他平淡地答道。然後開玩笑地補了一句:「它開得還真快,一下就到了。」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莫子文淬罵他後,不禁又柔聲問他:「還痛不痛?」「還好,不怎麼痛,我猜笑太大聲會痛吧。」
「我現在直過去看你。」雖然他一副輕的態度,莫子文仍不放心地說。
「不用那麼麻煩了,你機票不是訂了?明天再來看我就好。」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去看你?」莫子文不禁為他這樣客氣的態度感到生氣。「你是不是根本沒有盲腸炎,也根本沒在醫院,你只是打電話來騙我,因為你無法心安?」
「你說什麼?」他聽得一頭霧水。
莫子文故意取笑地說:「你現在一定和一個長腿美女在飯店泡溫泉,對不對?」
他發出大笑的聲音,然後咕噥地抱怨:「果然大笑很痛。」
「你住哪一間病房?」莫子文問,還是決定今天回去看他。
他笑了笑,說出病房的號碼,互道再見之後,掛掉電話。
即使是醫院,也洋溢著新春期間歡樂的氣氛。莫子文來到羅彥存住的病房,發現和他同住的另一個病人身邊圍繞著家人,小孩和朋友。
相對的,羅彥存似乎對房裡熱鬧的氣氛無動於衷,獨自一人安靜地躺在病閒上,臉上合著一本雜誌,那模樣,莫子文怎麼看都覺得他有些可憐兮兮。
她靜悄悄地坐在他床邊,輕輕把雜誌拿起來放到一邊,他隨即睜開雙眼,發現是她,淡淡地咧開嘴角對她笑。
「吃晚飯了沒有?」她瞅著他問。
「吃過了。」
莫子文拿起一顆蘋果在他眼晃。「吃這個好不好?」
「嗯。」
病房裡有些吵鬧,小孩子跑叫的聲音和大人們高興的談話聲。羅彥存與莫子文凝視著彼此,卻沒再發任何一語;窗外,昏黃的陽光輕輕照進來,他瞅著莫子文熟練地削著蘋果皮,然後切下四分之一的蘋果遞給他。
莫子文專注地盯著他臉上吃東西時的線條;他吃完四分之一,她抽出一張面紙擦拭他的嘴,然後又遞給他一塊,等他吃完,她溫柔地對他微微一笑,幫他擦擦手。
他望著她的臉,不禁問:「你真的把我看成是虛弱的病人了。」
「你不是嗎?」莫子文憐愛的瞅著他。
「除了肚子多了一條疤以外,我不覺得自己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
「你忘了,你現在已經是沒有盲腸的人。」莫子文以取笑的口吻對他說。
他雖然為她的關心感動,但他還是下意識排斥自己是虛弱的。「可是,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虛弱,你也沒必要把我當作三歲小孩一樣。」
莫子文眼底帶著微笑,斜睨著他說:「你是不是要我少愛你一點?」
「沒有呀。」他蹙起眉頭。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不要她那麼擔心。
「那為什麼我每次想對你好一點的時候,你都很反對的樣子?」
「我……」
莫子文凝睇著他,揶揄地說:「我知道了,你只是害羞。」
「我哪有。」他蹙起濃眉。「我只是不想讓你太擔心。」
「我喜歡擔心,不行嗎?」然後,她站起身。「我明天會再來看你的。」
「好吧,順便把我書桌上那本書帶來。」
「我還以為你上救護車之前會記得帶書出來,你不是一點也不虛弱?」
他一句話也沒說。
莫子文眼底閃動慧黠的光彩,繼續取笑他說:「坐救護車的時候沒帶書出來,還是有點無聊吧?」
「你知道我不能笑的。」他說,對她的取笑置之不理。
初三早晨十點,陽光點點灑在街道上,車輛不多,行人也很少的日子。莫子文覺得彷彿停下腳步,就能聽見陽光從黑板樹落下來的聲音,靜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