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去看羅彥存之前,順路來到那家常去的咖啡店,門上掛的是OPEN的牌子,她推門進去,發現屋裡只有音樂,一個人也沒有。
莫子文望著四周,不禁露狐疑的表情。
「嗨。」突然有個聲音。
莫子文回瞅著吧檯裡的長髮男子,笑了笑,「你好,我以為沒人。」「呃,我剛才蹲在地上,不過不是為了逗你,是在找櫻桃罐。」他凝視著她說:「你請坐吧。」「我是來拿衣服的。」望著他有禮的笑容,莫子文提醒他說,「還記得嗎?上回我被咖啡濺到……」
「差點忘了。」他搔搔頭,露出有些傻氣的笑容。
「我想,啊--」
「你該不會還沒有拿去送洗吧?」莫子文瞅著他,不禁猜測。
「送了,我當然有送,只是忘了去拿回來。」莫子文露出「那也沒辦法」的表情,想了半晌說:「沒關係,我自己去拿就可以了,你把洗衣店的單子給我吧。」
「單子?」他呆了一秒,「是,單子。」然後慌慌張張地找起來。
見他一副狼狽的模樣,莫子文盯著他小心的問:「你該不會弄丟了吧?」
「老實說,沒有單子。」
「為什麼?」莫子文露出不解的神情。「送去洗衣店都會給一張憑據來領取的呀。」
「我送去的那家沒有。」他神情閃爍地說。
望著他明顯說謊的表情,莫子文直截了當地說:「我猜你大概沒把衣服拿去送洗吧?如果是這樣,請你直接說,我雖然心裡會不高興,但也不想花力氣和上較。衣服現在才拿去送洗,上面的污漬也許很難處理,不過,洗衣店應該還是有辦法的。」
第一次看到他,莫子文以為他是彬彬有禮的男子,對客人的態度十分謙恭,處理事情時又有條不紊的,連笑容也像是估算好了以後才露也來的,沒想到這都是他偽裝出來的。
算了,像這樣只做表面工夫的人,就算第一次被愚弄了,第二次總是會識破他的真面目的。
「如果事情這麼簡單就好了。」他瞅著莫子文蹙眉不悅的臉說:「我確實把你的衣服拿去送洗了,只是送洗過後兩天,我就和我女朋友分手了,而那家洗衣店就是她爸爸開的,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思?」
「啊?」
「我不太適合再去她家。」他說。
「不會是因為我的一件衣服在你手裡,才不幸造成你們分手的吧?」莫子文聽完他的話,把「送洗」和「分手」聯想在一起,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怎麼可能,又不是三流劇本,女孩子發現襯衫領口有口紅印就硬鬧著要分手。」他哈哈大笑著。
莫子文也笑了,「我也覺得如果是這樣就太離譜了。」
「分手以後,我們都必須總代表下來。我現在並不適合去她家,而送洗的時候不可能還拿什麼憑單,只是那時沒想到我會和她分手啊。」
「那是當然。」莫子文體諒地點點頭。
「你要喝咖啡嗎?」他瞥她一眼。「過不久,我就不再為人煮咖啡了。」
「為什麼?」
「這個工作不適合我。空間很明亮,可以放自己喜歡的音樂,想喝多少杯咖啡都可以,有種種的好處,不過就是不太適合我。」
她想起第一交到他,他那種過分有禮的笑容與,點點頭號。「還是自然一點比較好。」
他露出驚喜的。「無告訴週遭的朋友,他們沒有一個理解我為什麼不繼續做下去,我女朋友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和我分手的,沒想到你卻能瞭解。」
莫子文聳聳肩。
「不過,我以前是個很糟糕的人,她大概怕我一辭職,就會變得像過去那樣無賴吧。」他舀了一瓢意大利咖啡豆。「你也喝一杯吧。」然後又舀了一瓢放進磨豆機裡。
莫子文覺得他說話的方式十分有趣,不禁受到他講話的內容所吸引,她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然後問:「你說的無賴是什麼意思?」
「吃軟飯的。」他瞟她一眼,在她眼底看見驚詫的神色。「簡單的說,我有一整年沒有工作,完全靠她的薪水生活。」
「你這麼討厭工作?」
他沒有立刻回答,因為磨豆子的聲音喀啦喀啦的,主說話,他們也聽不清楚彼此的聲音。
「剛開始還好,做一陣子就會厭煩,然後痛恨自己和週遭的人。」他把磨好的咖啡粉末放進咖啡機裡煮,然後這麼說。
「喔。」莫子文不知該怎麼說,淡淡地喔了一聲。
「剛分手的女朋友說我太理想化,對一切都不滿,甚至包括自己。」「你是嗎?」他微笑地問他。
「張愛玲說有些人的特長是低頭,你似乎擅長微笑,就算沒有意思要笑,嘴角兩邊也會輕輕上揚,構成一條優美弧線。我懷疑也許你生氣時也是這樣的嘴角。剛分手的女朋友也有這樣的特性,就算她在罵我,嘴角也是上揚的。」
空氣裡飄浮著咖啡的香氣,莫子文聽完他生動的描述,不自覺地又笑了。「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特性。」
他把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回去照鏡子就會發現了。」
「你喜歡張愛玲?」莫子文喝了一口咖啡說:「在《傾城之戀》裡范柳原就對白流蘇說過:「你的特長是低頭……」
「我的特長是背育小說裡的句子。」他直率地說。「一開始有這個嗜好是為了追女孩子,後來就變成習慣了。」
莫子文眼底閃現笑意。「你真是怪人。」
「村上春樹的句子是我背得最熟的。」他握著咖啡杯說。
「我知道,他很有名望,我也看過他的小說,不過我不太喜歡。」
「把喜歡和不喜歡分得太清楚的人,談戀愛時也會比一般人認真。」他瞅著她。
「是嗎?」
「分手時也會比一般人想不開。」
「你似乎很瞭解嘛。」莫子文睨著他俊秀的五官,以一副取笑的口吻說。
「沒辦法,我剛分手的女朋友就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