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路向北移動,出了城門,繞過護城河,漸漸走向人煙稀少的車道上。小春雖無跟蹤人的習慣,但也知道,再這麼跟下去,人家一定會發現她的。
正在考慮是否放棄追蹤,後頭突然趕上幾匹神駿大馬,揚起的風沙,弄得小春灰頭土臉。
「公主──公主!等等老奴,公主──」
一頭病懨懨的老馬馱著一名太監,費盡力氣追趕跋扈的馬隊。「小兄弟、小兄弟!」臉色蒼白的太監朝著目瞪口呆的小春猛喊。
小春上下左右找了一遍,最後才弄明白人家是在喊她。
「啊!你找我?」
「是唄!就找你,我問你,你是不是跟玄微教師來的?」白髮老太監神情倨傲地睨著她。
「玄微教師是誰呀?」好熟悉的名號。
「就是唐正熙唐官人呀!」
「哦──是!不──啊!我是跟在他後面,但他……」
「跟他來的就行啦!扶我上驢車,騎馬簡直要我老人家的命,我是福公公,伺候芙蓉公主的,今兒算你運氣好,能載我老人家──還愣在這幹嘛?追上去呀!」
又一個大名為「福」字號的老人家,為何福字跟她如此有緣?小春想不透!遙遙跟在馬隊之後,聽著福公公嘮嘮叨叨敘說這位雙十年華、才貌雙全公主的事跡。
最後,他問了句,「咱家公主究竟哪點不好?唐官人居然不娶她,而討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婦人為妻室,難道他就不怕惹火公主,往皇上跟前一告,砍了他的腦袋嗎?」
「公主喜歡正……嗯,唐官人?」
「你是剛入宮奉職的是吧?怎麼連芙蓉公主倒追唐官人三年有餘的舊聞都不知曉呢?」長舌的福公公難得有聽眾,趕忙抓緊小春,滔滔不絕的說起這段宮內流傳已久的情史!
「三年前,芙蓉公主新寡回宮居住,有日在宮內四處閒逛,逛著逛著就逛至太學殿。你知道太學殿吧?」小春搖搖頭。「不知?就是你們這些文官大學士辦事的地方嘛!」
「哦──」小春捧場的猛點頭。
「太學殿內有座學校,專門給皇室子弟讀書的地方,想起來沒?咱家公主就是在太學殿撞上剛接頂玄微教師一職的星象學者,唐正熙官人。」
「他們一見鍾情?」小春口氣好酸。
福公公沒好氣的白她一眼,怪聲怪氣的說:「你這位小兄弟腦袋可不大好,我都說了,是公主倒追,怎麼可能一見鍾情呢?」
「是這樣喔!」小春安心的笑了。
「看見盛裝美艷像朵花似的芙蓉公主,唐官人竟無絲毫憐香惜玉的神情,反而板起面孔狠狠訓斥公主一頓,他當公主是那些紈挎子弟召來玩樂的妓女,要她改邪歸正,不可再墮落。」
「公主生氣了?」雖然陳年往事,小春仍不禁替唐正熙擔憂。
「沒有!公主挺樂的呢!她說,唐官人是男子漢大丈夫,非他莫嫁,還要皇上賜婚,不過,唐官人拒絕了,他說要為爹親守喪三年,要公主別等他,豈知三年一過──」
「公主知道他另娶他人?」
「才得到消息咩!聽說,唐官人在小除夕夜要補請同僚一杯喜酒,公主得知後,十萬火急的蹬上駿馬追趕而來,瞧,車輦和馬隊停下,啊!公主和唐官人走到路旁──」
「福公公,我肚子疼,您還是騎馬追上去吧!」
說完,不給人家回話的機會,小春跳下驢車,躲入比人還高的雜草叢裡。她藉著尿遁,偷偷摸近公主和唐正熙所在的位置附近。
不必太靠近,她便聽著驕蠻公主潑辣的聲浪,渾身戎裝打扮的芙蓉公主,有張艷若桃李的出色臉蛋,健美修長的高挑身形和高大的唐正熙並肩而立,十分登對出色。
「三年!本宮苦苦等了這麼多年,這就是你給本宮的答覆?唐正熙,你在玩我!」
「公主殿下,三年前下官已說得很明白,下官無意為駙馬,並請公主殿下不必等待。」
「本宮哪點不好,不如你新娶的夫人嗎?」芙蓉公主怒氣衝天。
「不!公主棋琴書畫樣樣精通,治國平天下的政治議題更能侃侃而談、切中重點,聽公主一席話,下官有勝讀多年詩書的感慨。」唐正熙發自肺腑的恭維芙蓉公主。
「而下官拙荊,只能稍通文墨,對治國大事可就一竅不通了,她連家務賬本都算得不大好哩!」
「那就是我相貌不如她囉?」
「不不不!公主國色天香,是出了名的美人公主,拙荊雖五官清秀甜美,但萬萬比不上公主。」
摸摸自己的臉,的確是比不上人家,不過,被正熙當著情敵面前拿出講──小春就是覺得亂沒面子,心底不大痛快。
「既然本宮樣樣贏她,為何你娶的人是她,不是我?」芙蓉公主不服氣,不死心的追問。
對咩!這很怪耶!本來以為正熙是沒人要的廢棄物,才由得福爺爺上婚市給他挑妻子,結果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有位國色天香、才貌出眾的水公主苦苦等了他三年!
小春很想知道,正熙為何不娶這位樣樣都好的公主?
「公主殿下,下官對星像有粗略研究。」
「甭客氣,你要不是有很多研究,是個造詣非凡的人材,父王根本不會聘用你。」芙蓉公主辛辣的刺破唐正熙的謙沖用辭。他含蓄的牽動唇角,繼續把話說完,「所以,下官知道天理運行有-定的規則,不屬於自己分內的任何事物,包括感情在內,都是強求不來的。」
「你說是本宮在強求你?」芙蓉公主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不!是下官眼界不寬,又無野心,偏又過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無法應付宮廷繁文縟節,當這個官已是下官的極限了。」
「我不信!有哪個男人肯放著大好前途不要?」芙蓉公主大聲駁斥。
「人各有志,下官不圖前程遠大,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守在一塊兒,有個溫飽就好,這點拙荊跟下官想法相同,我們都是心眼不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