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小春,唐正熙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得多。
「這只是你為了欺瞞本宮撒下的漫天大謊!」
「公主吃過下官煮的飯嗎?」
此話說出,兩名姑娘同時愣住──一個是芙蓉公主,一個是草叢裡的小春。「本宮可沒那麼大的福氣,能吃到唐大官人的好手藝!」芙蓉公主酸溜溜的說道。
聞言,唐正熙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公主錯了!吃下官的飯不叫福氣,是倒霉,下官有自知之明,今生絕不可能成為好廚子。」
笑聲稍歇,他帶著充滿感情的語調溫柔的說:「拙荊吃過下官煮的飯後,再也不讓下官碰廚房器具,下官問她,是嫌下官煮的不好?她忙搖頭,說廚房是女人的地盤,不許我搶她的工作,自始至終她沒說過一聲難吃,可明明她的臉上寫滿了難吃二字,仍要維護相公的尊嚴。不瞞公主殿下──」
順了口氣,他才將話說完,「下官骨子裡仍流著大男人的血液,挺重面子的,拙荊處處以夫為尊,把下官的顏面極為看重,這讓下官不得不多愛她一分、敬她一分。」
「要是你的廚藝有你說的那麼糟糕,本宮不信她能吞嚥下肚。」
「下官敢賭,她一定會吃,而且一粒米不剩。」唐正熙信心滿滿的回道。小春幾乎已聞到那些燒焦的怪味道。
不要!她才不吃呢!人家最近都吃得不錯說,腸子已不能適應從前的怪食物了啦!
「你要面子,本宮能給;不要應酬,本宮自會替你排除,只要是你的要求,無論多困難,本宮都會替你辦到!」芙蓉公主自傲的仰起下頷,「凡是你妻子能的,本宮樣樣都能做到!」
「公主──」
「別說了!本宮會光明正大的贏得勝利,成為你的妻子,你是本宮看上的男人,要本宮放手,絕不可能!」狂傲自大是皇室子弟特有的性格。雖說芙蓉公主已經是公主群中比較講理的人,但是向來不服輸,只要是她看上眼的,一定非得要到手不可。
「回去轉告你的拙荊,要她準備好將妻室寶座讓出來,本宮隨時找她挑戰!」下完戰帖,芙蓉公主又跳上駿馬,飛掠回宮,只留下望馬興歎的唐正熙,和草叢內聽了他們的對話後簌簌發抖的小春。
☆ ☆ ☆
又是三更半夜才入門的日子。
唐正熙心懷愧疚的踱步至和新廚房相鄰的新飯廳,打從丈母娘、小姨子來借住後,每晚和體貼的娘子一起吃消夜,已成為甜蜜的共享時光。吃完鐵鍋內煨熱的食物,給她一記纏綿難捨的熱吻後,再推著腳步輕飄飄的小春回到丈母娘的房裡──還好,再過幾日就可以取回夜夜摟抱娘子取暖的權利了,忍耐,再忍一下下……
「小春,真抱歉,沒想到今天弄到這麼晚……咦?人呢?」飯廳裡無人等他。「奇怪!難道先去睡了?」
取走廳內的火燭,到灶上揭鍋一瞧──兩人份的消夜擺在裡頭,沒人動過。或許是等累了,先去睡覺。
慢條斯理的走到廂房外側,聽聽動靜,突然,廂房門開了個小縫,小春的腦袋悄悄的探出來。
見她形跡可疑,唐正熙趕忙熄了燭火,看她想幹嘛?
等她在手臂上的小包袱露了餡,他就知道這鬼鬼祟祟的小娘子大概又打算半夜落跑,只是,她幹嘛跑呢?
尾隨在她屁股後頭,跟著她繞過正在修補的長廊、小徑、廢園,推開廢棄許久不用的小門,一輛馬車赫然出現在眼前。
車伕打扮的壯漢高舉燈籠,照著小春的臉。「是兩位訂的車嗎?」
「兩位?」小春狐疑的往後一瞧──哇!「正、正熙……」
「是兩位。」唐正熙面色冷沉的回答車伕,瞧都不肯瞧小春一眼。
「半夜叫車要加一倍車錢喔!你們是要私奔嗎?我猜猜……是少爺和丫鬟?」見兩人均無反應,車伕又猜,「那就是小姐和長工囉?」
「是少爺和少奶奶。」唐正熙板著臉說。
「那是大少爺和二少奶奶?二少爺和三少奶奶……」
「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唐正熙怒聲打斷車伕的齷齪想像。「駕車吧!給我們找間乾淨的客棧。」
在車伕大漢仍無止盡的想像為何大少爺要跟大少奶奶「私奔」的過程中,小春怯生生的偎近丈夫,輕聲呼喚:「正熙。」
「哼!」
「人家不曉得你會那麼晚回來……早知道,就把預定馬車的時間提早或約定更晚些。」
「嗯哼!」當場被逮,還不知悔改?竟然怪罪為夫者不該在此時回家門?唐正熙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怎麼都不說話?」小春哭喪著臉,「說說話嘛!」
「說什麼?說你離家出走是天大喜事,還給你放煙火、放鞭炮不成?」一張嘴,便將滿肚子的怒氣辟哩啪啦的飆出口。
「人家沒有離家出走……」小春垂著眼,囁嚅的抗議。
「半夜出門還拎個大包袱,不是離家出走,難道是……私奔?跟誰?我去宰了他!」
唐正熙滿臉兇猛暴戾的表情,還是小春第一次看見,不由得心生畏懼。「你別這樣嘛!繃著一張臉,很可怕耶!人家只是出門散心……」
「散心?挑這個時候?夜半上哪兒散心?」他仍是咄咄逼人,「出門不跟相公說,這行為對嗎?」
「我怕我說了你會不准……」
「有正當理由我會不准嗎?除非你心裡有鬼,才怕我知道,非得偷偷摸摸的跑走!」
眼見他的怒火越來越熾,小春認命的歎口氣,嘟高紅唇,使勁的在他僵硬的臉上、脖子上落下綿密如急雨的唇印。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矇混過去?」他的口氣依舊不豫,但一觸即爆的火藥味的確降低不少。
「沒有啦!不過……人家親親你,你臉上可怕的表情就會少一點嘛!」小春膩在他的懷裡,嬌聲說著。
「吃定我了?」唐正熙高揚濃眉。
「客倌,客棧到了。」還不到一刻鐘,車伕便掀簾請兩人下馬車。車伕左想右想,終於想通了,他們既然是夫妻,肯定是拌了嘴,妻子本來拎了包袱要走人,剛好被相公見著,跟在後頭阻止。所以,他將兩人送到城西門外,一處雅淨舒適,城內人常用來幽會的別緻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