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了一陣,那人放下他,他才看清自己置身在一座廳堂裡,四周有許多人,包括那個將他騙進屋裡的男人,再看向身後,救他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
因為害怕,所以他光顧著發抖,沒有注意他們說了些什麼,只記得後來他被帶到另一間房裡問話,然後成了鐵蠍幫的一員。
許久之後,他才知道,原先他是那些蠍子的食物,因為東護法見他學過武功而且身手利落,所以讓他加入了這個武林第二大的殺手組織。
他問第一是哪個門派,卻沒人敢回答他;更久之後,他才知道,那個第一大的殺手組織叫做血手門,是鐵蠍幫的死對頭。
但是,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陽光驅走了黑暗,將光明帶入人間。
當第一絲陽光投射到時歿生臉上時,他清醒了。
「噢……」他感覺頭痛欲裂,?手想揉揉額頭,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緊緊地握住。
轉頭一看,一張俏麗的臉孔映入眼簾,原來是牟易男趴在床邊睡著了,但是她的手仍是緊握住他的。
他心中一陣溫暖,微笑著輕撫她的臉龐。
「小男……」喚著專屬於他的小名,時歿生的思緒變得清明。
魏森要他想想自己是為何而活……他為何而活?
原先只是因為害怕未知的死亡,所以寧可背負罪孽活著;但是現在不同了,他找到了目標,他要?她而活,希望她快樂,希望她幸福,傾他所有,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不!不對,應該說,他要活得更好,他會更珍惜自己,然後才能使她幸福快樂。
就是這樣!他突然之間覺得好輕鬆,因為他不必再勉強自己笑,光是這樣看著她,已經讓他自內心發出微笑。
他不必再想盡辦法找樂子,只求能夠發笑;也不必再墮落於燈紅酒綠的煙花之地,只為填補多餘的空虛。
他終於能夠真正的活著!
***
留雲軒裡,一樣的繁花似錦,一樣的鳥鳴蝶舞,觀賞者卻是全然不同的心情;當清風拂過,帶來了希望的訊息。
「想通了?」看著神清氣爽的時歿生,雲追日即使不問也猜得到。
時歿生微微一笑,「想通了,而且想得再清楚不過了。」
「我知道你會想通的。」雲追日也報以微笑。
很早之前,他已經看出時歿生其實心事重重;雖然他在笑,但是那樣的笑卻使他像一個雕刻精巧的傀儡,笑容是面具,風流放蕩又輕浮的行?則是外衣,用來掩飾內心的空虛。
當時歿生大醉在牟易男房門口時,他雖然擔心,卻看到了轉機──時歿生終於願意發洩出他的情緒,真正像個人。
時歿生聳聳肩,?自己和雲追日斟滿酒,「來,我敬你,乾杯。」說完,他一飲而盡。
雲追日回敬他,接著又問:「你現在有何打算?」
時歿生笑而不答,只向雲追日勸酒。
見他無意回答,雲追日也不追問,兩人逍遙地喝酒賞景。
***
「呵……」牟易男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
「你可真會睡,都已經快午時了才起床。睡得舒不舒服?」
迷迷糊糊中聽到時歿生的聲音,她登時清醒,然後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可是她昨晚明明就……算了,先不管這個。
她急急地問:「你沒事了嗎?」昨天他那模樣,真是讓她嚇了一大跳。
「有事……」時歿生扮出一副痛苦的模樣,右手撫著腰哀叫,「你早上爬上床,硬把我從床上踹下來,疼死我了!」
「你胡說什麼!」牟易男臉上一紅,抓了枕頭就往他身上砸,心中卻想,自己在迷迷糊糊中,真的把他踹下床嗎?就算是真的,她也絕不承認,因為太丟臉了!
他輕輕鬆鬆接住枕頭,隨手放在一旁,笑咪咪地坐到床邊。「小男,別生氣嘛,我只是跟你開玩笑的。來,笑一個。」他捏著自己兩邊的面頰,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笑你個頭啦!」她直接一掌拍向他的臉。
他不閃不避,被打反而笑得更開心,還一副甚是滿足的模樣。
「真是的。」她啐了一口,心裡卻明白他沒事了,因為他的笑容沒有昨日那種怪異的感覺,變得很自然,讓人覺得他是真的在笑了。
「小男。」
「幹嘛啦!」她掀開棉被跳下床,走到鏡台前整理儀容。
「小男。」
「到底什麼事?」她不耐煩地回頭瞪他。
「沒事,我只是想叫你。」他笑咪咪地看著她。
「你有病呀!」她又瞪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地轉回頭,卻察覺背後有兩道專注的視線直盯著她,教她感到不自在。
「小男……」
她真的有點生氣了,頭也不回地吼著:「沒事不要一直叫我啦!」
「可是我有事要問你。」他一臉無辜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將頭髮紮好,才回頭問:「什麼事?」
「我想邀你去遊山玩水。」他以期待的眼光望著她。
「洛陽?」
「不,是天涯海角。」他別有深意地微笑著。
看到他的笑容,牟易男心中猛地一跳,覺得時歿生似乎話中有話,卻不願多想,只當是自己的錯覺。
***
辭別了雲追日,時歿生和牟易男便一人一騎,輕裝上路。
他們漫無目的地晃蕩著,遇到值得賞玩的地方就多逗留幾日,要不就匆匆縱馬而過,完全隨興而行。
這一日,他們行到伏牛山,見山中風景頗值得一觀,於是流連徘徊許久,竟忘了時間,直至黃昏仍未找到住宿之所,不過兩人也不著急,仍十分優閒地欣賞落日。
夕陽餘暉替天空染上橙黃,配上遠方一抹紫霞,顯得絢麗非凡。
「好美!」牟易男忍不住讚歎。得見美景,就算露宿山中又何妨?
「確實很美。」時歿生附和。
她偏頭對著他微笑,「你也覺得很美嗎?」
他點頭,目光卻不在天空,而是望著她。
他所讚歎的,是比夕陽更美麗的笑謔,充滿活力的光彩,不像夕陽是即將消失的美麗,只留淒然的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