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商雲媛身畔,一手擁攬住商雲媛的肩膀,露出兄長式的疼愛笑容。「走吧。總裁室裡的骨董掛鐘可是出了名的准,我們要是比大哥晚到,肯定又要挨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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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來風滿樓。恆憶企業行政大樓二十五樓總裁室,此刻正陷入一場低氣壓的風暴之中。
「我明明囑咐過,在我們評估是否要撤資下市,退出香港股市的議案尚未做出決策之前,一定要全面封鎖消息,免得引起投資人的恐慌,損毀到恆憶集團的形象。」商家詮大發雷霆地將手中的報紙丟擲到桌上,怒吼咆哮出聲。「現在你們瞧瞧,太陽報、東方日報都報導了我們要撤資下市的消息,記者二十四小時守在總公司一樓大廳,投資人每天群集在各個分公司門口抗議──這種局面,你們打算怎麼收拾?」
英挺俊偉、高大軒朗的商守恆緊緊皺鎖著眉頭,認真而嚴肅地道:「我始終反對恆憶財團撤離香江本埠,雖然九七將至,時局也越來越白熱化,但我對香港的經濟前途絕對有信心!況且恆憶集團由香江起家,百年來的心血與感情,如果就這麼連根拔起,不是太可惜了嗎?」
商家詮餘怒未熄地瞥向商無憶。「無憶,你大哥不贊成把恆憶集團撤離香江本埠,你又怎麼說?」
「現時香港的商業環境已經不同於以往,充滿了不確定的政治因素,許多企業主紛紛將資金移轉到百慕達,為的就是躲開九七的政治衝擊。」
商無憶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沙發上,長腿在膝蓋處慵閒地交疊,唇角挑勾起一抹絕俊而優雅的微笑弧度。
「日前我們向香港證券交易所提出要求,希望能夠豁免香港上市公司的併購規定,卻被香港證券交易所拒絕──這表示我們恆憶集團屬於英資部分的控股公司將來很有可能被中國系統企業「合法」的接收。」
他安適自若地合疊起雙掌,修長的手指互抵成一座三角形狀的山。
「而我們恆憶集團原本承包了連接大嶼山與青衣島之間九號碼頭的建設工程,卻遭受中國抗議,說我們能標到這項工程,是英國政府和恆憶集團勾結,暗中利益輸送的結果,所以要求港府必須重新招標。」
他微微揚眉,注視著臉色陰鬱凝重的商守恆,淡淡道:「大哥,種種跡象都顯示政治力已經介入了香江的商業環境,而我之所以決定將恆憶集團撤離香江,遷移註冊地點,只不過是不希望恆憶集團百年的基業,毀在九七的政治陰影之下。」
「可是你知道在這個島上有多少人靠恆憶集團吃飯嗎?無憶,一旦你做成撤資下市的決定,會造成香港經濟上多大的衝擊?」商守恆咬牙,用力捉住商無憶的手臂,額上青筋畢露。
「一旦投資信心崩潰,造成股市崩跌,你知道有多少人要因此而傾家蕩產嗎?」
商守恆眼光陰鬱沉痛,費力地壓抑住心中的怒氣。
「無憶,你體內有一半的英國血統,又是自幼在英國長大,十八歲才回到香港來居住,因此你對香港這塊土地沒有感情,你也不曾顧到港人的死活──可是經營企業,除了追求利潤之外,是不是也要兼顧到社會責任與良心呢?」
「感情?社會責任與良心?」商無憶淡淡笑了起來,闇月一般海碧的深眸裡,有著霜結一般的冷漠與無情。
「在狡譎多變的商場上,感情是一種矯飾,仁慈更是一種偽善。」
他盯著商守恆,清清冷冷地道:「我只能顧到恆憶集團,不能顧到香港人的未來,我不容許有任何危害到恆憶集團的因素存在。一旦可能造成恆憶集團上的損失,一丁點兒風險我都不能接受。」
「無憶說得對,在商場上是絕對不允許感情用事的。」商家詮銳利如鷹般的鶩眸精爍地望著商守恆。
「在衡量利益得失時,只有抽離私人的情感,才能做出最精準正確的判斷。我要的不是對錯是非,而是該如何做,才是對恆憶集團最有利的!守恆,在這一方面,你確實要向無憶多學學──你要知道,太過婦人之仁是成就不了大事的。」
「是的。我承認,在經營企業的冷酷與無情上,我確實遠遠不及無憶。」
商守恆緊盯著商無憶神色冷然優雅、波瀾不興的面龐,從牙關迸出話來。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只不過是父親自幼刻意培養出來的經營機器──你沒有心、沒有感情,你甚至不懂得如何去愛人。」
他放開商無憶的手臂,冷笑而譏諷地道:「無憶,我真同情你,因為你的生命裡只有「恆憶集團」,你的人生意義是為了恆憶集團而存在的──你不懂得愛,甚至不懂得如何做你自己,一旦沒了恆憶集團,你就什麼也不是!」
商無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闇邃幽碧的瞳眸深不可測,讓人猜不出他心中真正的思緒。
「守恆,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商家詮勃然大怒,暴喝道。「你有點出息行不行?成天把什麼愛啊、做人的意義掛在嘴邊,你以為靠這些東西就能活了嗎?你有良心?你懂得愛?你試著走出恆憶集團看看,一旦脫下恆憶集團副總裁的外衣,再看看你的良心,你的愛能值幾文錢?」
「走出恆憶集團?」商守恆鐵青著臉,咬牙道。「您以為我不敢嗎?恆憶集團副總裁這個外衣,我從沒稀罕過!」
砰一聲,他重重甩下手中的卷宗,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商守恆,你給我站住!」商家詮怒急攻心,暴跳如雷地拍桌大吼。「你今天要有本事走出恆憶集團的大門,就永遠不要給我回來!」
商守恆腳步頓了頓,卻依然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總裁室。
看著商守恆頭也不回轉身離去的瀟灑背影,商無憶眼中驀地罩上一層虛乏及冷肅,一種透心入骨的疲憊感打從他心靈深處湧上來。